提到“單純純”,我腦海裡總會浮現當年李安拍攝電影《臥虎藏龍》時,評價章子怡的話,“她是老天爺賞飯吃”。
這句話,同樣適用在華語樂壇出現的單依純。
2020年,十八歲的她在《中國好聲音》橫空出世,不僅為多年波瀾不驚的節目投下一顆炸彈,甚至在整個樂壇泛起漣漪
——明明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女,一張口卻彷彿身體住著歷經滄桑的老靈魂,飽滿而醇厚音色,充滿故事感詮釋方式,純熟卻巧妙隱藏於情感背後的技巧,形成了渾然天成而老少鹹宜的「聽感親和力」,人們毫無負擔地被打動,《永不失聯的愛》《給電影人的情書》《像風一樣》《下雨天》《不必在乎我是誰》《不值得》…一路從《中國好聲音》《天賜的聲音》《爆紅舞台》,單依純將許多經典金曲都唱出了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味道,2001年出生的女孩,讓太多人心生希望:華語樂壇,實在需要出現這樣一位實力與觀眾緣兼具的,超級女新人。
而能夠承載住這樣的希望,需要的一定是歌手本身的原唱作品,經過幾首單曲投石問路,單依純終於在出道屆滿一年,剛滿20歲之際,推出第一張個人完整專輯《勇敢額度》。 這是第一份成績單,具備承前啟後意義:如何在已經比絕大多數新人都已經領先的優勢下,從一個擁有大熱翻唱代表作的節目選手,一個公認的天賦異禀好苗子,成為擁有屬於自己作品的歌手? 聆聽率先曝光的四首曲目,我們可以在其中尋找到,單依純想走的那條路。
《另一種答案》作為開篇曲目,彷彿是年輕人對這個快節奏時代的一種控訴和逃離,以「勇敢愛」的名義,骨子裡其實是對「愛自己」的喚醒,主歌以略帶壓抑感的第二人稱角度剖析出現實困惑後,副歌陡然間噴薄而出,視角隨之轉換,「我穿越洶湧的人海,我穿越雲層裡的山脈,我想重拾這些年來未熄滅的期待,我不想在岸邊等待,我遊進你眼睛裡的海,你沒說的我都明白,只要你回頭我就一直在」,單純純絲絲入扣的演唱,標誌性轉音幾乎在每一句都無處不在,唇齒之間產生的那種摩擦質感,搭配頗具暗湧張力的R&B律動節奏,可謂天衣無縫,帶給了聽眾一種「縱享絲滑」的聆聽氛圍,很容易就沉迷其中。
毫無疑問,單依純的超齡成熟唱功,昇華了歌曲質感與意境,在她的歌聲裡,我們可以將《另一種答案》,看做對校園時代一段無疾而終暗戀的遺憾,亦可以視為我們對純真年代,那個不忘初心,對未來充滿想像的自己的一次回首。
第二首《你好快樂》則將情緒拉向了更為深邃和複雜化的階段
,作為一首幽怨氣質十足作品,一不小心就會演繹出“撒狗血”氣息,而單依純的細膩詮釋,讓我們恍惚間回到華語唱片黃金時代,那些天后級女歌手演繹傳統抒情歌時的「感同身受」魅力-從主歌近乎說話的輕柔口氣,{ b}「跟你學的,白的說成黑,黑不見了,分輸贏了,贏了就要服從規則」,那種氣若遊絲般無奈,字字句句溢於言表,副歌則呈現出一種「外強中乾」的爆發,「你好快樂,用我的快樂,剩下的被誤解被否定被冷眼旁觀的,全部都讓我吞下了”,在不對等愛情關係裡,被傷害那一方的控訴如此強烈,又如此脆弱,編曲在每一句“你好快樂”段落都加進重拍鼓點與多層次和聲,對我來說,如同形成了一種「飛蛾撲火」般的凌厲而破碎美感,而單純的演唱亮點在於絕佳控制力,在編曲大量細節渲染下,她的情緒流動始終不會突破那個失控界限,如同“哀莫大於心死”,充滿隱忍的悲愴感,才會讓聽者對「你好快樂」的反諷主題有更多深刻代入感。
專輯同名主題曲《勇敢額度》,無論你是否了解單依純的成長經歷,都可以看作是這女孩對我們一次毫無保留的坦白,坦白自己的不勇敢,再一點一滴去累積那來之不易的「勇敢額度」
——整首歌古典氣質十足,卻同樣藏著各種需要我們去耐心感受的小細節,就像從沉靜的鋼琴前奏開始,整首歌裡時不時會出現的那些微弱而凌亂的雜音,那些磕磕盼盼的顆粒感,如同人們在矛盾與糾結的人生裡,一步步艱難地往前走吧,“我最大的遺憾,堅強成慣犯”,“時間安慰舊傷,我安慰新傷”,“小時候我們總想成長,長大後總想回望”… …單依純用相較之前更加用力的咬字感,一字一句唱出了我們都會有的那些迷茫,那些脆弱。
直到副歌完全卸下偽裝的「對不起,我逐字逐句怯懦,把勇敢一絲一縷消磨,無所適,從言不由衷地活,對不起,我學著擅長忍受,自話自說,沒夢想,就能睡得安穩,沒夢想,才能睡得安穩」,那些懷抱單純善良與燦爛夢想的人啊,在經歷現實屢屢的摔打與「教育」後,想必會在單依純的歌聲裡忍不住破防。是要怎樣的一種哀傷,才能告訴自己「沒夢想」也算解脫?常被饒舌功超齡,情感早熟的單純,在這首《勇敢額度》看似成熟到有些沉重的口吻裡,卻是完全詮釋出了當下人們精神世界某一種深深的共鳴感,不是放棄,是誠實:誠實地看待自己的脆弱,接受某些事情的無能無力,「勇敢」地面對人生,並非輕而易舉,但這樣百感交集,以退為進的複雜人生況味,更需要我們好好體會。
《Tell Me》則讓專輯情緒有了「撥雲見日」的明亮感,
作為單依純第一首全英文作品,輕快電吉他配合響指律動,人聲被處理得更加貼耳,讓單依純音色裡那種“Soul”的味道進一步放大,伴隨著女孩欲說還休,猜測戀人中答案的甜蜜與煩惱,我們感受到了單依純不一樣的風格可能性,作為略帶demo原生態感覺的情歌小品,單純在少女的“甜”中又有一絲清新的性感氣息正在蔓延。
這張《勇敢額度》專輯,最終會以怎樣的完整面貌出現,我們還不能完全知曉,但是透過已發布四首歌,可以欣喜地發現,單依純確實展現出了一個更為成熟的「唱片歌手」質感-在節目裡常忍不住流淚而不知所措,在作品裡卻總讓人驚豔的二十歲女孩,正在團隊協力打造下耐心雕琢出更明確而豐富的個人風格,保留而不揮霍本身的靈氣,於作品主題選擇上,除了擅長的情歌類題材,也自然而然拓寬到了更為深刻層面,注重以音樂和聽眾展開精神交流,所以我們聽單依純唱歌,不必擔心她會受到年齡和市場束縛,因為她的可貴之處,正是在於用天賦和努力搭建出了一個,讓太多人都可以產生共鳴的音樂世界。
這個世界很真實,很動聽,也許還不夠強大,不夠完美,但是作為創造者的單依純,正讓一切加諸在她身上的泡沫逐漸褪去,只留下一顆想唱歌,唱好歌的真心,她不害怕將自己真實的脆弱情緒流露在音樂之中,也沒有任何盲從而追逐市場的戾氣,就是回歸到了歌唱與聆聽之間,最質樸而動人的那種關係。 做出這樣的唱片,成為這樣的歌手,在這樣的快節奏時代,本身就是勇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