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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 吵坊
2022年7月11日，是武術演員計春華，逝世三週年的日子。
三年前，還在北京拍戲的計春華，後背突然襲來一陣難忍的疼痛。結束拍攝後，他匆匆趕往醫院檢查。
他向來是個要強的人，做手術不打麻藥，腿骨折依然堅持拍戲，這次若不是疼到極致，他可能依然選擇咬牙堅持。
然而，從被查出末期肺癌到離世，不過五個月的時間，病痛便將這個被稱為健身達人的漢子，折磨得不成人樣。
而離世時，距離他57歲的生日，只剩9天。
但對計春華來說，或許最難受的，還是此時心中仍留有遺憾。
從影37年，他塑造了一個又一個經典的反派人物，《少林寺》裡的禿鷹，《方世玉續集》裡的於鎮海，《紅高粱》裡的土匪禿鷹三砲，以及《天龍八部》裡的段延慶…
好友杜友明曾這樣評價：沒能正兒八經演一個正面角色或許就是他最大的遺憾。
01 武術運動員
1961年7月，計春華出生在浙江杭州的一個普通家庭，父母都是國營廠的普通員工。
他的祖上並沒有習武之人，但他從小就對武術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後來又央求著父母，將他送去專業的武校學習。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早早便樹立了，成為武術運動員的理想。
少年時期，憑藉著紮實的武術功底，以及出色的武術天賦，計春華被選入了浙江省武術隊。他離自己的理想，又往前跨了一步。
當時的計春華，還不是後來光頭、無眉、凶狠的形象，有著濃密的黑髮，五官端正，模樣十分的周正，很符合當時挑選運動員的形象標準。
加之他的實力也十分出眾，不過17歲，便被體工隊的教練予以厚望，希望他能在全國武術比賽中，奪得好的成績。因此，不只是教練對他的訓練十分嚴格，他自己也是狠下功夫。
平日里，別的師兄弟練足八個小時，計春華則給自己加練，直到體力耗盡；生病了，大多數人都會選擇休息，他卻拖著病體，也要繼續訓練。
一次，計春華發燒了，幾乎燒到了42度，但他仍然堅持練習單刀。生病的人，精神難免不濟，於是昏昏沉沉之間，刀尖往上一挑，劃傷了他的鼻子，鮮血滴滴噠噠地掉在地上。
對習武之人來說，這點小傷不足掛齒，因此簡單包紮後，計春華便接著練習，也沒有在意發燒的事情。
眼看著比賽的日子越來越近，心中有大抱負的計春華，又為自己增加了訓練強度。但一個不慎，他把自己弄骨折了。
比賽的日子雖然剩得不多，但也足夠他養好傷。
然而，一個突如其來的意外，直接摧毀計春華從小的理想。
02 從武術轉向影視
計春華受傷時，不到18歲，對生活中的許多禁忌並不了解。
為了養骨傷，他每天都會在宿舍，用鋁電鍋為自己熬中藥，一天都沒有落下。
骨傷慢慢地癒合，但計春華也發現，自己的頭髮開始大把大把地掉，眉毛、眼睫毛也一根接著一根脫落，直到最後，整個臉部的毛髮都沒了。
看著光溜溜的腦袋，他心焦不已，立刻去醫院做了檢查。結果是，中藥和鋁電鍋起了化學反應，導致他鋁中毒。
可惜的是，即使體內的毒素清除，也無法讓他的毛囊再生，長出和從前一樣濃密的毛髮。這讓計春華的心中，隱隱有些擔憂，畢竟形像在武術比賽中，也十分重要。
然而不久後，一個意外的消息，讓他的擔憂變成了恐懼，心中的希望也直接變成了絕望。
- 體工隊的領導突然把他叫去了辦公室，計春華以為要談的，是關於比賽的事宜，不承想領導一開口，卻是勸他離隊。
這個消息直接把計春華給砸懵了，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體工隊的，又是怎麼回到家。
他感覺，從前清晰明了的未來，在剎那間被黑暗所籠罩。
他開始整天躲在陰暗的房間，不肯出門。即便破天荒地出門了，他也是耷拉著腦袋，不敢抬眼看別人。
看著兒子的情緒如此低迷，計春華的父母心憂不已，悄悄商量著提前退休，讓他接手自己在國營廠的工作。
他們還沒做出決定，籌春華的教練突然找上了門，想要他繼續跟著自己練散打。當時，國內已經開始舉辦散打比賽。
計春華一聽，頓時一掃前的頹唐，每天早早起床，準時到達武館。憑藉著十餘年的武術功底，他很快便掌握了散打的技巧，從師兄弟中脫穎而出。
就在他以為自己的夢想能夠重新開始之時，一個意外的機會，將他拉進了人生的轉捩點。
上世紀八十年代，不少香港導演開始到內地拍攝影片，其中便有張鑫炎導演。
1981年，張鑫炎籌拍電影《少林寺》，和內地許多武校和體工隊簽訂了協議，要優先從他們中間挑選演員。
原本計春華並沒有機會，但體工隊中也只有他的身高接近1米8，這才被教練帶到了選角的現場。
令人意外的是，張鑫炎見到他的第一眼，當即便決定要在原先的劇本上，增加一個光頭、無眉的反派人物「禿鷹」。可以說，「禿鷹」就是為計春華量身訂做的角色。
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19歲的計春華迎來了人生的轉捩點，踏上了演藝之路。
03 在「惡人」之路走到底
1982年，計春華以《少林寺》裡的大反派“禿鷹”，一炮而紅。
對於突然踏進演藝圈，計春華的心中並不太樂意。畢竟一直以來，他的夢想都是成為武術運動員，可不是什麼武術演員。
但在相繼參演了《少林小子》、《南北少林》等電影後，計春華開始發現，與其等待比賽這個微乎其微的機會，倒不如在電影中拓展自己的武術事業。
思維轉變後，計春華開始認真看待演戲這件事情。
只是，走紅之後，計春華彷彿成為了「光頭反派」的專業戶，來找他的角色，幾乎都是壞人。雖然這讓他很是無奈，但他也堅信，只要繼續堅持，總有一天能夠演一個民族英雄。
1988年，計春華倒是在《黃河大俠》，過了一把演英雄的癮，可惜「惡人」形象還沒轉變，張藝謀又一眼相中了他，想邀請他出演《紅高粱》。
計春華先後拒絕了幾次，但都沒讓張藝謀打消念頭，最後甚至請張鑫炎出動，這才說服他接下土匪頭子「禿三砲」這個角色。
雖然在最後，禿三砲也成為了一個寧死不當漢奸的民族英雄，可土匪的出身，仍然推著他往「惡人」的路上走。
後來，許多導演在考慮反派角色時，第一時間想到的依舊是他，這導致他在「惡人」的路上越走越遠。
可是，能怎麼辦呢？
計春華無奈，但也無計可施。
為了能讓自己的武術，繼續在電影裡大放異彩，他只能一條道走到底，並且還得精進自己的演技。
從此，計春華在拍戲時，越發的拼命。無論角色大小，他都無比認真地對待，也都願意做出犧牲。
然而，一心想要在電影中，繼續武術夢想的計春華，並不知道他所做出的的犧牲，讓他落下了不少病根，危及性命。
04 戲比命重
1993年，《方世玉續集》拍攝到後半段時，計春華意外摔斷了左腿。但他只是簡單了打了石膏，便又回到了片場，繼續承受著「方世玉」的暴打。
腿傷剛愈，計春華又在隔年的《新少林五祖》裡，苯中毒。這是他第二次，化學物質中毒。
由於他的角色「馬寧兒」是嚴重燒傷，因此他每天都得在身上刷滿乳膠。乳膠差不多凝固的時候，又得往上面噴漆，以至於全身濕噠噠的。
拍攝時正值冬天，全身濕透的計春華，常常冷得發抖，只能到大燈底下烤一烤，勉強維持體溫。
然而，時間一長，油漆裡的化學物質，開始滲進皮膚。久久而之，計春華便苯中毒了，常常身體不適。
在這之後，計春華休息了一段時間，工作數量也減少了許多。在這段期間，他完成了人生大事。
2002年，他的女兒出生了。
這個在螢幕上凶神惡煞的男人，成為了溫柔、慈愛的父親。他開始騰出更多的時間，陪伴女兒的成長。
後來，女兒隨著母親搬去了美國，計春華這才又把精力，放在了演藝事業上。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加，他的體能有所下降，反應也不如年輕時靈敏。因此，他拍戲越發拼命，受的傷也越來越嚴重。
2011年，在拍攝《少林寺傳奇3》之時，計春華被對手演員，一腳踢下了坡，滾進下面的坑里。
當他想要起身的時候，卻發現脖子以下的身體，全都失去了知覺。躺了三、四個小時，他才慢慢地緩了過來。
恢復後，他沒有去就醫，而是選擇拍完戲，然後才獨自開車從敦煌回到北京，去醫院檢查。這一次，他的第五、第六節脊椎的神經，出現了問題。
之後，他右手舊疾復發，握力出現了問題。年輕時，他的手受了傷，為了不影響神經，他沒有打麻醉，咬牙挺過了手術。只是，他沒想到人到中年，手神經還是出現了問題。
但即便一身傷病，他也還在堅持，不僅是為了能打得久一點，更為了等到自己能飾演好人、英雄的那一天。
雖然希望如此，但他也清楚，自己已經不復當年的勇猛，於是開始規劃著老年的生活。
等打到60歲，他就把自己從影30年來的電影，剪成一部紀錄片，來回味自己的人生。
只可惜，這個想法，最終還是只停留在想法的階段。
05 遺憾還是無憾？
2016年，55歲的計春華，在電視劇《霍元甲之衝出江湖》裡，他就飾演了“俞洪水”，一個既忠誠又重情義的鐵骨錚錚的漢子。
然而，每當他和大反派「劉黑山」交手時，觀眾卻認為計春華才是幕後的大反派，時刻等著他掉皮，或是等著看他的悲慘結局。
這讓計春華很是無奈，他似乎已經無法走出「惡人」的這條道路了。
不只是影視之路，甚至在平常的生活裡，他也數次被當成壞人。不管是坐車、坐火車，還是坐飛機，他都是重點的盤查人物。
甚至到景區買票，他都能被工作人員扣下身分證，等到警察的到來。
2016年，計春華參加了某場訪談節目。在長達50多分鐘的節目中，他不斷地展現自己的健身動作，分享著自己的健身心得。
時而和主持人“切磋”，時而被逗得開懷大笑。
隨和又率直的性格，和螢幕上的凶狠、毒辣的“惡人”，全然不同，多少改變了觀眾對他的印象。
只是，看到精神狀態如此飽滿的他，誰也不會想到，他的身體已經出現了狀況，並且還在不斷地侵蝕著他的生命。
2018年春節前後，計春華檢查出了末期肺癌。拿到結果的他，情緒並沒有太大的起伏，也沒有通知任何人。
他默默關掉了微信，從北京返回到浙江老家，然後在父母的陪同下，到醫院治療。
2018年7月11日，計春華在杭州病逝。
追思會上，演員陳龍悲不自已，謝苗痛哭流涕，張紀中滿是遺憾，他已經為計春華準備好了下個角色。其他影視同行，也紛紛發文悼念。
而2020年播出的《功夫戰警》，也成為了計春華的絕唱。
在最後的日子裡，身邊有親人的陪伴，也看到了長大成人的女兒，想必計春華是無憾的；
雖然37年的演藝經歷裡，他的角色大都是“惡人”，“俞洪水”塑造得也並不算成功，
但好在實現了自己的武術夢想，想必他在最後，是滿足大於遺憾的。
有人說，有遺憾的人生，才是真實、完美的人生。
只要不被遺憾裹住前進的步伐，也許到最後，尋找了許久的東西，堅持了許久的夢想，會突然出現在人生道路的前方。
生前，計春華沒能成功地塑造一個正面的角色，
但逝去後，他本人卻成為了無數觀眾心中的好人，一個執著於夢想，並為之不斷努力的勵志人物。
參考資料：
- 家事 2019 《一生未踏出惡人谷的禿鷹》
- 馬蘭花開 2016 《計春華：我是<少林寺>的禿鷹》
- 影視風雲 2012 《金牌反派的俠骨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