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鄭爽宣布退出演藝圈。代孕事件塵埃落定。在傳出的錄音中,疑似鄭爽的語音說:七個月的孩子打不掉,煩死我了。 鄭爽口中的孩子,是她和男友張恆在美國找代孕懷上的。 2019年3月他們感情正濃,開開心心赴美代孕。 9月,孩子還在代母的肚子裡,兩人就感情決裂,鄭爽要求打掉孩子,但最終沒有如願。 被留在美國的兩個孩子,和鄭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從來沒有得到父母真正的愛,只是大人們實現理想圖像的工具。
按照劉艷和鄭成華的期待,11歲那年,鄭爽就應該考上北京舞蹈學院附中。
鄭爽跳舞的天資條件不太好,在同學只能混個中等。但母親告訴她:「想要學表演,最好有舞蹈功底。當上演員,才能有富足的生活,而不是上個沒志氣的班,一個月賺兩千塊錢。
母親劉艷一直夢想成為明星,願望未成,就全部轉嫁到女兒身上了。
劉艷和鄭成華找了瀋陽最好的老師輔導鄭爽。為了培養鄭爽在鏡頭前的表現力,鄭成華還買了攝影機,紀錄下鄭爽模仿唐老鴨的樣子。對於那個年代的家庭,攝影機不便宜,鄭成華每天穿同一件夾克,吃最便宜的菜,才存夠了攝影機的錢。
為了不讓父母失望,鄭爽練柔韌性的時候,硬生生往後掰腰,臉上憋出了密密麻麻的紅點。但考試揭榜那天,鄭爽並沒有在名單裡找到她的名字。
那天之後,鄭爽很久不太敢說話,“總覺得是自己不夠好,才讓我和北舞失之交臂。”
有親友給了鄭爽爸媽一個建議,讓鄭爽去四川一個舞蹈學校繼續深造,保持學藝的功底。鄭爽知道,去四川意味著背井離鄉、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熟悉的小賣鋪,但父母眼神中的期待藏不住,她還是答應了。
臨走的前一天,劉艷給鄭爽刷鞋,放多了洗衣粉,泡沫一多,鞋帶找不見了。鄭爽對著那雙鞋哇哇大哭,劉艷知道鄭爽只是對去四川的決定不滿,狠著說了一句:“我死了你都不一定能這麼哭,一個破鞋帶能怎麼地?”
到成都之後,鄭爽作為插班生,跳級上了初一。劉艷和鄭成華只在一開始開學的時候送她去成都,之後再也沒去看她。每次放假都是成都的老師把鄭爽送上飛機,父母在瀋陽機場接她,「跟拿快遞似的」。
當時她的數學成績不好,又落下了六年級的課程,母親劉艷每晚都要打電話,給她補習功課。
每個宿舍只有一台座機,同學們大多都離家遠,鄭爽總是霸佔那台座機不讓開,舍友對她的意見很大。
鄭爽不懂怎麼跟同儕交流,就想著用成績去證明自己,彌補友情的缺失。但考了91分,母親還是不滿意。
小朋友玩不來,父母也不認可,鄭爽把自己關進了學校的琴房裡,一遍又一遍地彈小時候學過的鋼琴曲。認識了琴房的哥哥姊姊後,鄭爽開始幫他們跑腿買零食,每個月收五塊錢,還做起了洗衣服的小生意,每次兩塊錢。
洗了幾件衣服後,鄭爽的手上長了凍瘡。她走在寒風凜冽的街頭,止不住對父母的想念。在成都的第二年,鄭爽終於開口對爸媽說:“我想回家。”
收拾東西回瀋陽前,老師對鄭爽一家說:「孩子變化很大,不合群也不上進。」鄭爽顧不得生氣,一想到好吃的烤串、熱情的街坊、溫暖的朋友,就覺得這個春天格外美好。
之後,鄭爽轉到遼寧省歌舞團學習。在舞蹈老師的建議下,爸媽又為她訂下了新的計畫──準備電影學院。
青春期的時候,鄭爽常聽人說,「我是會思考的、獨立的個體,憑什麼要替父母實現理想的人生」?她理解不了這樣的想法,她認為自己和爸媽之間的情感紐帶就好像一個結界,在被賦予生命的那一刻,就再也分不開了。 “所有努力的動力來自於我不想讓他們失望,某種程度上,這是我的義務。”
她開始了狂補文化課的日子,語數外政史地每天都要學。 16歲,父母為她一口氣報了遼大、中戲、北電、上戲幾所大學。
去上戲參加三次試煉的那天,鄭爽遲到了一會,跳舞的時候音樂碟片還出了故障,放不出伴奏。問答環節,評審問她:「你最喜歡什麼樣的生活狀態?」鄭爽沒多想,回答:「我就想每天在午後曬曬太陽,發發呆…」主考官聽了,開玩笑說:「孩子,這是老年人的生活啊。」鄭爽一下子覺得很溫暖。
相比之下,北電給鄭爽的感覺並不好。那天她聽了媽媽的話,把眉毛描得很粗,還塗了藍色眼影,「好似一隻修練成人形的翠鳥」。考場裡的老師個個深沉又嚴肅,考完台詞,評審老師點評鄭爽的功底一般,讓她感到很大的壓力。
錄取結果出來後,北電、上戲和中戲三所學校她都通過了。上戲表演系的主考官特意打電話到鄭爽家,希望她能去上戲學習。一想到自己考試中途出了那麼多岔子,還能被老師看中,鄭爽頓覺一直以來的努力得到了肯定,和考官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但最後“在家人的綜合考慮之下”,鄭爽還是去了北電。
大學班級裡,鄭爽是最小的。閱歷太淺,身邊人討論事情,她大多聽不懂。那時她幻想,上完大學,如果做不了演員就嫁人吧。
第一年過後,班上要排一個《我是江姐》的劇本。負責這齣戲的老師有一個五歲的小女兒,受家庭的影響,老師認為年紀較小的想像會更加豐富,所以推薦了鄭爽當主演。
鄭爽心裡感激老師的同時,更多的是一種擔憂。同學都太過優秀,第一年就接了不少商演和廣告。鄭爽擔心自己配不上那種特殊的待遇,於是她總是早早到排練廳打掃衛生,等排練結束後又把一切歸置原位。
後來系上再排大戲讓她主演的時候,她總是想打退堂鼓,不知道自己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坦然接受這種重視。
鄭爽曾經說,她最懷念的,是小時候和姥姥在一起的簡單生活。她曾經努力想要去過簡簡單單的生活。可是命運很神奇,把她推到了另一條路上。
大二那年,《一起來看流星雨》來學校選角,鄭爽通過面試,拿到楚雨蕁的角色。
同時段,張藝謀導演在為《山楂樹之戀》做前期籌備,鄭爽也進入了女主角靜秋的備選池。鄭成華和劉艷知道女兒可能成為“謀女郎”,勸她一定要抓住機會。
但鄭爽卻想:“我來自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家庭,如果藉著大銀幕一夜成名,會招來各種非議,我的家庭、朋友、身邊的一切都會被毫無保留的掏空。”
她告訴父母,自己決定接受湖南衛視的邀請,放棄「謀女郎」的機會。 “電影更高大上,電視劇更貼近大家一些。”
鄭成華不能接受,她問鄭爽:「你既然上的是電影學院,應該拍的是電影,怎麼能第一部戲就拍電視劇呢?」後來天娛的龍丹妮跟鄭爽爸媽說,非鄭爽不可,他們才被說服了。
自始至終,鄭爽當演員的目的,就不是為了成為演員。拍《一起來看流星雨》時,俞灝明問她:「小爽,你的願望是什麼?」鄭爽憨笑著回答:「我的願望是擁有一間舒適溫馨的大房子,好好談談戀愛…嗯,沒然後了。
那時,鄭爽和張瀚因戲生情,她一心撲在愛情上。
當張瀚錄製節目時,有個遊戲環節是給通訊錄裡一個人打電話,問對方是否願意為白血病的親人做脊髓配型。張瀚打給了鄭爽,她在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就回答:「可以啊。」張瀚又強調了一遍脊髓配型需要付出的代價,她還是堅定地同意了。主持人驚訝得張大了嘴。
和張瀚相戀的五年,鄭爽只主演了三部電視劇,其中還有兩部和張瀚是捆綁的。那時鄭爽全心全意投入了感情中,嚮往著相夫教子的生活。學校裡一次排練,老師想讓鄭爽演林黛玉,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說:“林黛玉的愛情太悲劇,我不希望自己重蹈覆轍。”
她也拒絕了公司牽線的一部IP古裝劇,「古裝劇對於演員各方面的素質要求極高,不確定自己能否頂住壓力」。
劉艷和鄭成華聽了之後特別生氣,他們一直希望鄭爽多接戲,紮實自己的星途,認為鄭爽「放棄大好的劇本和機會實在太叛逆,一意孤行只會傷人傷己」。鄭爽覺得在父母眼裡,“好像我做什麼,怎麼做都是錯的。”
母親劉艷對鄭爽想早點結婚的願望很抵觸,她堅決不同意女兒當家庭主婦,「家庭主婦最沒出息,你過幾年就得讓人淘汰。你現在覺得年輕漂亮,人家呵護你,過幾年你變成黃臉婆了怎麼辦?
鄭爽也有外表焦慮,和張瀚相比,她認為自己的外表不夠好。在一段採訪中,她說:“我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自信,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於是就開始去整容。”
和張瀚分手後,鄭爽的事業心才又回歸。劇組的生活節奏緊湊,一天睡兩、三個小時是常態。
之前抱怨女兒不拍戲的劉艷,來劇組探班,看到鄭爽睡眠不足又心疼起來。她想找公司理論,給鄭爽的工作量做減法。
鄭爽攔住劉艷,勸她別給自己添事。但劉艷沒有經過鄭爽同意,直接找到公司老總,要求給鄭爽更多的睡眠時間。
這件事之後,鄭爽覺得:「我媽說話居然是管用的,而且我們老總居然沒有罵我。」她一下子感覺爸媽很強,可以替自己平事兒。
2016年,隨著和天娛的合約到期,鄭爽讓父母更多地參與了工作。
鄭爽知道母親一直想當明星,就讓母親做自己的幕後工作。父親鄭成華結束了自己不喜歡的暖氣公司的工作,去參加了《旋風孝子》。
鄭成華在節目裡誇贊十歲出頭,剛從成都飛回沈陽時鄭爽的樣子:「鶴立雞群的,走那兩步道多優雅。那時候就能看出來她那種藝術的氣質,大演員的氣質。
父女倆還回到了鄭爽小時候補習後常去的串店。鄭爽回憶當年:「結束了一天的學習後,從不擔心有攝影機在哪裡等著,我可以放心地左手抓一串魷魚,右手握一瓶酸奶,再加一顆茶葉蛋,加起來五六塊錢,卻吃得特別滿足。
節目之外,鄭爽和父母也強烈地綁在一起。她會給爸爸買一些年輕人穿的特別潮的棒球衫,也會買一大堆營養品寄回家。爸媽和鄭爽當年的反應一樣--全盤接受,「買什麼好衣裳,我就穿,好吃的拿回來,我就吃唄。」家裡的玻璃櫃擺十幾瓶茅台,確實是女兒出息了的證明。
母親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和鄭爽互換人生,哪怕一年也行。
依照父母的規劃,鄭爽已經成為完美小孩,成為世俗意義上最成功的一撥人。但兩代人之間的矛盾卻激化了。
2016年3月,和鄭爽談戀愛的胡彥斌被拍到夜會美女。記者去問鄭成華對此事的看法,還沒搞清事實真相,鄭成華直接說:「他就是個花心大蘿蔔。」過了一段時間,鄭成華又開通了在線付費問答,親自回答「小爽兩次被拋棄」的問題。
兩個月後,鄭爽主動提出帶母親劉艷到洛杉磯學英文。到了美國,劉艷梳了個「楚雨蕁」式的歪辮子,跟女兒一起上課,逛街,買菜。
有一天,鄭爽突然說:“媽,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道歉嗎?”
劉艷一下子炸了,「我犧牲自己培養你,我還欠你一個道歉?」鄭爽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從來不承認自己有錯,永遠按照你的想法來培養我,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劉艷回答她:「小孩兒有什麼感受?
那一年,鄭爽已經25歲了。
鄭爽的狀態似乎越來越不對勁。
她暴瘦、節食,覺得如果自己胖起來,就沒有粉絲會愛她;參加演技綜藝,她不和對手演員交流,一個人面對牆壁發呆,躲在角落裡。演著演著,被自己的演技笑到;《青春鬥》的宣傳現場,主持人問她「拍戲中遇到最大的困難」是什麼,她放下話筒,扇了自己兩個巴掌。
她也不再給父親鄭成華的面子。 2020年,鄭成華在微博曬出一張光碟照片。配文說:“我家小公舉親自掌勺,麻婆豆腐已見了盤子底了,吃的是幸福味道。”
鄭爽卻在節目裡說,那道菜並不是她做的事。 “我爸爸可能想蹭我熱搜,我希望他能低調一點。”
她明確地告訴粉絲,自己更想當網紅。並將粉絲歸類為兩種類型,短暫的粉絲和長久的粉絲。
「短暫的粉絲,可能被你一時的照片吸引了,或者是一時的作品;長久的粉絲,是被你的性格吸引的。我希望我可以有更多性格上面的粉絲。你要是喜歡我一天,對於我沒有任何的用處,這只是造成一時的熱度。
鄭爽的心中醞釀著一個夢想,從微博、微信這種社群平台跳脫出來,搭建一個屬於自己獨立的粉絲社群。她希望,將來可以和自己的粉絲成為真正的朋友,「一起斗地主」的那種關係。
和張恆交往後,她將這個夢想告訴對方,兩個人一起成立了鯨谷座公司,鄭爽佔股68%,張恆32%。鄭爽還借給了張恆2000萬,用於公司的商業運作。
那時兩個人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將要孩子的計畫提上了行程。
鄭爽在自己參加的節目裡說:「我以後想生三個小孩。」原因是人多可以分擔父母的期望。
她曾在自己的書中寫下對生命的感想。她說:「你們抱過一個剛出生的嬰孩嗎?」她還說:「想來生命是個很神聖的東西…」以及:「如果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或多或少總希望他們能成為比我更好的人,畢竟那是血脈相連的力量。
2020年,隨著鄭爽公司解散、獨立社群願望破滅、與張恆分手,兩個疑似代孕所生的小孩也被拋棄。
《一起來看流星雨》的宣傳期,鄭爽隨著快樂家族一起到海外做節目。就在大家吃飯的時候,她突然站起來往外走,蹲在地上不說話。何炅問她:“小爽你怎麼了?”鄭爽說:“我突然一下就覺得,好像我不知道自己在幹嘛。我沒有在做我想做的事情。”
回顧鄭爽的成長經歷,幾乎都在完成父母的理想,當她自己幻想有了孩子會有更美好的生活時,她就採取了行動,但顯而易見,她並沒做好準備,承擔責任。
也許,鄭爽本身從未感受過自我生命真正的價值,對其他的生命也缺乏敬畏。
當然,不完美的家庭也可以撫養出善良且尊重生命的孩子,但可惜,鄭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