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弘 主辦單位供圖
袁弘很少接受採訪,他覺得對一個演員的關注應該更多在台前而不是幕後。雖然這些年,無論台前幕後,他都非常忙碌,有很多值得關注的事。從夏天到秋天,他都穿梭在話劇《前哨》和《科學怪人》兩個劇組。一個月前,上戲出品的《前哨》又一輪首演,他在上海戲劇學院實驗劇場的舞台上,度過了自己的40歲生日。他感慨,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40歲那一天,會回到母校,排練、演戲,並且,在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舞台上,度過生日。
排練照
生日照
最近兩個星期,袁弘又開始了在上海大劇院舞台上的「摸摸爬滾」。中文版《科學怪人》算得上今年戲劇舞台最受矚目的製作,袁弘要在人形生物和科學家兩個截然不同的角色裡切換輪演, 挑戰英國版時“卷福”他們幹過的事情。
身為一個大學時代就開始拍影視作品並成名的演員,袁弘在從上戲表演系畢業十幾年後重歸舞台,他覺得自己終於過了那種讓他抓耳撓腮的「戲癮」。 這些年,雖然一直忙著各種影視劇,但他還是常進劇場看戲,只要一看到認識的人在舞台上演戲,心裡就癢得難受。而《科學怪人》,這部表演如此高難的作品,終於讓他有機會在舞台上實現一個男演員對自我的挑戰。
也許是因為回到了自己曾經學習生活了十年、並且有太多感情和親友故舊的上海,袁弘在演出前對記者談了很多。關於表演、關於家庭,關於成長,關於自己的人生態度。他的誠懇和從容,也許因為他對自己始終的要求:做一個對萬事萬物都非常有感情的人;對於演戲這件事,永遠保持真誠。
回到最熟悉的那個舞台
《科學怪人》預演場結束,袁弘就開始在微信裡徵詢朋友的觀劇感受。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戲演完了,我喜歡跟看過戲的朋友聊一聊。因為演員在舞台上,看自己是不客觀的,你一定要聽一聽,觀眾他看到的是什麼。”
《科學怪人》劇照
他說這次自己心裡有點沒底,因為上海場是第一次演科學怪人,和鍅楠也是第一次這麼組合搭檔。排練這個角色只有5天,遠遠沒有像之前在北京排練演出人形生物這個角色那樣來得更加準備充分。
「其實我排練的感受是很好,但不代表上舞台會好。科學怪人這個角色,對我來說是未知的。」演出前,袁弘就對自己的表演保持著審視和思考。他極是認真,聊著聊著就談起對人物角色的理解,讓人感覺是一個摩拳擦掌即將匯報演出的學生,而不是那個早已成名的成熟演員。
一年多前,演了很多年影視劇的袁弘回到了戲劇舞台,參加了母校上戲出品的話劇《前哨》,在劇中演出柔石一角。他說,這是這十來年他一直想做的事情,看別人演話劇心癢了很多年,始終因為檔期或劇本各種原因沒能實現。而《前哨》找到他時,手上一個項目突然延期了,“感覺就是為了這個戲留出來的檔期,又是母校的項目,很快就答應了。”
創作排練的過程是一次沉浸式「回憶殺」。 「我們劇組排練就在紅樓的表演教室裡,然後連排就在黑匣子,首演就在實驗劇場,你要是在上戲讀過書,一定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吃飯就在食堂,突然一下,你覺得全回去了。
化妝照
袁弘大學時代的許多故事都和同寢室的好哥們胡歌連結在一起。兩人同窗四年隔床相對,形影不離親如兄弟。他因胡歌的介紹接下人生第一部電視劇。而胡歌出車禍,袁弘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人,他甚至為此推掉所有工作,陪伴胡歌養傷一年。相識20餘年,兩人的情誼始終不變。胡歌之前曾演了幾部話劇,或許,這也是讓袁弘特別「心癢」的原因之一。
化妝照
總之,再度回到上戲舞台後,袁弘說,自己演話劇的「癮」被徹底勾起。 「《前哨》畢竟是個群戲,但《科學怪人》這個戲給表演的空間太大了,而且這個戲的文本和班底都很好。」說起自己再一次投入舞台的緣起,他忍不住又感嘆了一句,“但這戲真太難了,它突破你所有的表演經驗。”
在北京演出時,袁弘「覬著臉」請來很多朋友來看戲,「很多人可能演出頭幾場不會請太多人,因為他知道這個狀態不夠好,但我還是厚著臉皮請來很多人,我想,怎麼樣能夠在更短的時間內讓這個角色呈現得更好,我需要懂戲的人來看完聊。不夠好,或一起探討,你覺得這個角色應該是怎麼樣的。
回到上海演出,這裡更有他太多的師長、同學和好友,袁弘甚至因此有了一種畢業20年報告演出的感覺。而前幾天,有熟悉他的朋友看完他演的怪物場感慨:舞台上已經完全看不到半點袁弘的影子,他已經和這個角色完全融在一起。
袁弘在上戲實驗劇場的舞台過了40歲的生日
對演戲這件事永遠保持真誠
身為演員,袁弘覺得自己是幸運的。畢業於上海戲劇學院2001級表演系本科的他,早在大學時代,就比別人更早開始了接戲拍片。早早就有了粉絲,和如今所謂的「流量」。
大三那年,他接下了人生第一部戲,當時唐人投拍的清裝戲《天下無雙》,飾演少年康熙的角色。三年後在另一部清裝戲《上書房》中飾演男一號。此後十餘年,袁弘的片約不斷。 2011年《步步驚心》裡的十三爺胤祥,更讓袁弘走上了事業的高峰。因為長了一張俊俏的王子臉,早年間,袁弘扮演了很多帥氣的古裝男主角。有一段時間,他被何炅暱稱為「橫店小王子」。
不過,成名很早的袁弘,在考進上戲之前,卻是個純正的演藝「小白」。高中時代的他是學校的風雲人物,當過學生會主席,還是學校籃球隊隊長,但和文藝卻毫不沾邊。
父母對他要求嚴格,希望他能考上好的大學。而他也從沒想過要走上演藝的道路。直到高考那年,受到一個鄰居好友的鼓動,抱著試一試並解壓的心情,蹭著對方的路費和住宿,從武漢一路到北京參加藝考。
報名時,袁弘甚至搞不清,這麼多專業都是幹嘛的。他在報考上戲表演系的同時,還給自己挑了一個公共事業管理專業,“我當時想,畢竟我是學生會主席,管理,我應該行。”
儘管自覺面試時窘況百出,但袁弘還是同時通過了北京廣播學院和上海戲劇學院的三試。最後進入了上戲表演系。然而,「小白」的挫敗感很快就到來。雖然文化課成績不錯,但每一項專業課卻都是落後的,“加上我是武漢人,台詞簡直就是要了命了,常常成為被同學笑話的對象。”
因為基礎實在太差,大一那年的第一次表演系片段匯報,老師沒有安排袁弘上台,而是讓他做了舞台監督的工作。自此之後,袁弘成為了班上最發奮的學生。 「我可能每天都是我們班起最早練早功的。在學校大門口一個樓裡,一邊把腿放在欄桿上壓腿,一邊練台詞。」畢業之後很多年,袁弘依然保持著練功的習慣,「八百標兵奔北坡」和「報名」這樣的台詞功課,袁弘現在依然能張口就來。
畢業很多年之後,他的台詞老師告訴他,「以前讀書時候不敢跟你說,怕打擊你的自信。當時招你的時候老師們也是很猶豫,因為你真的啥都不會,完全是一張純白紙。 。
演了十幾年戲,袁弘對演員這份工作有了更多的感悟。他覺得,一個好演員的標準是,對於演戲這件事永遠保持真誠。
“但這件事太難了,保持真誠太難了。”
被問到演了這麼多角色最喜歡哪一個。他略沉吟了一下說,「我不知道其他演員,但我永遠覺得不夠好。我甚至會不好意思看我過去的表演。但你又不得不去看。有時候我會帶著審視的眼光去看,然後會非常不好意思,當年怎麼會這麼演?
「演員就是這樣,你只要一直在演戲,總會有新的東西,新的感受。你只要在思考,總會對錶演有新的理解,一旦你有了新的理解,你對過去的自己就會很難滿意。
他很快又補充另一個回答,「當然,像是《步步驚心》裡的十三爺我還挺喜歡,我喜歡那個角色的性格,我覺得是有魅力的,但跟我對自己的表演滿意是兩回事。
或許因為這些對錶演新的理解,他更發現舞台的魅力。 「影視劇拍完就過去了。但話劇裡給你的機會更多,空間更大。因為你會反覆去完成一個角色,反覆完成一句台詞、一個調度。所以你總有機會審視自己,可以看看昨天的自己是否夠真誠。
做一個對萬事萬物都很有感情的人
“一個好的演員,應該對身邊的人和事,甚至大一點說,對萬事萬物都該是一個非常有感情的人。”
在對錶演保持真誠之外,袁弘對一個好演員的理解和自我要求,多少讓人吃驚。
但他似乎確實在實踐這一點。
在熟悉他的人眼中,他是個有情有義的朋友,更是個真正的好兒子、好丈夫、好爸爸。
他會無微不至照顧身邊所有人。只要帶著家人出行,他會把每個細節都安排好。定哪一家餐廳,吃什麼東西,幾點吃飯。坐什麼交通,定什麼飯店,有沒有小孩可以玩的地方,有沒有老人休息的地方。
「可能因為我是處女座。而且還想過學習管理。」袁弘這麼開玩笑,解釋他對家人體貼入微的照料,以及對細節的關注。
妻子張歆藝也是演員。或許因為袁弘的影響,中戲畢業的張歆藝今年也嘗試回歸舞台。就在前幾天,她也在上海演了一部戲劇《我不是潘金蓮》。袁弘終於有了時間看上了這場演出。看戲出發前,他對著兒子說,「你現在跟爺爺奶奶睡覺,等你醒的時候,一睜開眼就會睡在爸爸媽媽中間。」這是和袁弘同行看戲的友人說起的細節,那個瞬間,他們看到了孩子眼中的光,更被袁弘這種細膩的父愛打動。
而袁弘自己覺得,一切都是特別自然的,“每個人的本性不一樣。我是真的很享受對孩子的陪伴和跟他一起的成長。”
因為有了兒子,他對人生的理解也改變了。 「我覺得孩子是來救贖你的,一個人過去無論怎麼愛別人,其實都是從自己內心出發,但有了孩子,那種愛就是真正從他出發,真正無私的。”
「有了孩子之後,我突然理解了一個特別大的詞,什麼叫天倫之樂。這是一種真正的樂趣,人真正可以享受到的東西。很多東西是你工作或賺錢都帶不來的。
袁弘很享受自己的家庭生活。 “我老婆有一點做得特別好,她一直在創造一個氛圍,告訴整個家庭,父親在這個家裡對於兒子來說是多麼重要的角色。”
他對生活也保持著巨大的熱情。熱愛美食,在全世界發現好吃的,自己開了一家麵包店,在美食界混得特別熟。熱衷健身,在愛吃的前提下仍能保持一個男演員該有的身材。至於機車、籃球這些嗜好,還有朋友和哥們,也始終都在。
不過,袁弘覺得,這些都沒有太多必要都說出來。畢竟,自己最重要的身份,還是個演員。
40歲的袁弘,把所有對「萬事萬物」的感情,放進自己的生活,也放進他對錶演的思考,以及他的角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