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澳門,沒有人不知道崩牙駒這個名字,香港和台灣的幫會成員聽到這個名字,心驚膽戰,害怕被砍死街頭,就連大名鼎鼎的賊王張子強,也在他面前跪下求饒。在人生最巔峰的時候,手下近10萬馬仔,他縱橫黑白兩道,狂妄到不把警察放在眼裡,用炸藥炸毀警察局,還炸毀澳葡政府警察司司長白德安的座駕;自己出錢投資拍攝電影《濠江風雲》,由影星任達華扮演他;最後卻被自家兄弟出賣而入獄,出獄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崩牙駒原名尹國駒。澳門本地人,祖籍是廣東汕尾,其實他本姓譚,由於家裡太窮,他爺爺就把他父親送給了一戶姓尹的男人,所以改了姓。五十年代初期,一家人從中山來到澳門討生活,他父親認識了當地的一個女人,兩人結合了。
1955年,尹國駒出生在澳門新橋的一處貧民窟中,他讀到小學二年級就不願再讀書了,整天在街上晃蕩,打架鬥毆,漸漸地打出了名氣,手下有了一群兄弟。為了生活,他什麼事情都乾,當黃牛、偷東西,敲詐路人等等,不過他給兄弟們定下一條規矩:不允許欺負窮人!
16歲那年,他用錢買了一輛摩托車,和別人飆車,結果因為出事差點送命,好在命大,只磕掉了門牙,在家裡躺幾天就沒事了。
他那門牙一直沒有補上,後來帶著兄弟與別人爭地盤,靠著一身狠勁闖出了名氣,人送外號“崩牙駒”,也有尊他一聲“駒哥”的。
七、八十年代的澳門,和香港和台灣一樣,都是黑幫幫會崛起的黃金時期。澳門十幾萬人口,卻有大大小小幾十個幫會。崩牙駒為了生存的空間,只好每天乾架,雖然他夠狠,但年紀太小了,總被其他的勢力打得四散而逃。
由於他講義氣夠朋友,交了幾個過硬的兄弟,其中包括後來和他反目成仇的水房賴(賴東生),他們共有七個人,便學著香港影視圈的“七小福”的名號,對外稱為「七小福」。
這時候,一個叫黑仔華的14K大哥看中了他,對他說:「你就是再狠再厲害,雙拳難抵四手,總有一天橫屍街頭,要有兄弟罩著才行! 」
黑仔華的手下有幾十個兄弟,為了對抗其他的黑道勢力,也積極招兵買馬。就這樣,崩牙駒稀利糊塗加入了14K。賴東生則加入了和安樂社團,和安樂社團裡的成員,大多是“安樂汽水廠”的工人,因此坊間稱其為“水房幫”,後來賴東生搏出了名,被人稱為水房賴。
崩牙駒加入14K之後,日子比原先好過多了,人多了,打起架來有陣仗,以前他是被別人追著打,現在是追著揍別人。很快地他就在幫會站穩了腳步。
在黑道上討生活,靠的就是黃賭毒,最開始的時候,崩牙駒主要賣白粉,那東西賺錢快利潤高。沒想到的是,弟弟卻沾上了毒品,最後吸食過量而死。
弟弟的過世對他的打擊很大,加上港澳警方打擊毒品買賣,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他考慮轉型,可是不知做什麼才好。這時候發生了一件事,使他進軍賭場。
1988年,具有經營頭腦的何鴻燊放開了賭場的外圍業務,招收「疊碼仔」。什麼是「疊碼仔」?說的簡單一點,就是介紹賭客陪玩的人。
澳門的幫會勢力複雜,除了14K和新義安之外,連台灣的幫會都過來了“搶糧”,經常有賭客被搶劫,甚至被殺害。如果有幫會撐腰,全程陪同賭客玩耍,確保賭客的安全,那賭客就放心多了。 「疊碼仔」除了從賭客這裡抽水之外,賭場那邊也會給一份抽頭。另外有些賭客輸紅了眼,但身邊一時沒錢怎麼辦? 「疊碼仔」會主動提供貸款,到時候有專人陪賭客回去拿錢。
如果賭客贏了錢,不願再賭,「疊碼仔」會介紹美女以及其他刺激的項目,價錢也公道,不用擔心被人敲詐。
「疊碼仔」的業務發展,促進了澳門賭場生意繁榮,但在何鴻燊的調停下,不同的幫會進駐不同的賭場,以免發生衝突。崩牙駒和手下的兄弟,在賭場做疊碼仔,日子過得很好。在澳門,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幫會成員可以進賭場玩耍,但不能鬧事。澳門的那些幫會,也都遵守這個規矩,幫會之間有什麼事情,都是私底下解決,再不濟,找個地方幹一仗。
賴東生雖然各自矮小,但頭腦精明會來事,也成了幫會的大哥級人物,人稱「水房賴」。他和崩牙駒從小長大,所以兩個幫會相安無事。
澳門賭場的生意興隆,引來別人的眼紅,由台灣幫會控制的台灣朕偉財團進軍澳門賭業生意,被何鴻燊殺得大敗,於是他們想出了黑道招數,讓何先生吃“檳榔”。
1991年,何鴻燊的葡京賭場發生了傷人搶劫的事件,幾個兇徒持槍在賭場裡打傷了一個荷官和兩名女賭客,搶走價值幾百萬的籌碼,這是嚴重影響賭場聲譽的,如果不處理乾淨,以後還會發生第二宗第三宗。於是,何鴻燊對外懸紅300萬。
澳門本土的幾大幫會聞風而動,都要乘機向何先生展示勢力。崩牙駒不辱使命,很快查出是台灣天道盟的成員,他追回了部分贓物(籌碼),處理了那幾個人,因此與台灣幫會結盟,但也得到何鴻燊的信任。天道盟吃了虧,要大興風浪,揚言帶人血洗賭場,一時風聲鶴唳。崩牙駒透過道上兄弟,從東南亞買來大批軍火,嚴陣以待。但何鴻燊不願澳門變成黑幫的戰場,採取了「以台製台」的策略,讓竹聯幫的勢力進了賭場,逼退了天道盟。
何鴻燊為了感謝崩牙駒,給了他三個廳的業務,崩牙駒一步登天,日進鬥金。有錢就有兄弟,他的勢力越來越大,他在軍師石永祥的建議下,聯合新義安趕走了「越海搵食」的竹聯幫。
為了爭奪賭場的份額,14K和新義安,以及與其他幫會,不知道打過多少次,最終和昔日的把兄弟水房賴聯手,集中了四個幫會的勢力,打跑了新義安。從此,崩牙駒也脫穎而出,成了澳門黑道風雲人物,勢力如日中天,號稱手下有10萬兄弟,成為澳門的黑道教父。那時候,洗米華才剛進入賭場當疊碼仔。
在道上,流傳著一句至理名言“想出頭動大哥”,崩牙駒雖然成為澳門的黑道教父,但他深知這個位置的兇險,前兩次入獄,都是道上兄弟的出賣,所以他小心謹慎,不輕易相信身邊的人,也正因為如此,是他躲過了多次暗殺。
這一年,綁架李超人兒子的張子強,到澳門賭博的時候輸掉了一個多億,他想要賴賬,卻被崩牙駒的手下攔住,當下拔槍相向,還揚言要炸掉賭場。崩牙駒趕到現場,只提出一個條件:那就是兩人賭一局,如果張子強贏了,就放他走,如果輸了就跪下認錯,掏錢走人!
混江湖的張子強,哪裡是疊碼仔出身的崩牙駒的對手,當下輸了牌局,雖然他不願意,卻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跪下認錯之後,掏了幾千萬才得以脫身。崩牙駒也警告張子強:別想動何先生家的人,否則讓你有來無回。
崩牙駒知道張子強會報復,於是安排手下保護何鴻燊的家人,且在入境的出入口加派人手,重點就是監控張子強那幫人。
由於崩牙駒防範太嚴,張子強沒辦法下手。
由於何先生和四太都看重崩牙駒的辦事能力,所以他在賭場所佔的份額最多,引起其他幫會的不滿,甚至連昔日兄弟水房賴都有怨言。 1997年,崩牙駒的軍師石永祥被水房幫殺害,氣急的崩牙駒掀起了一陣黑道的血雨腥風,那陣子,澳門的街頭隨處可見被砍殺的幫會成員。
眼看澳門的治安這樣子,何鴻燊暗中出面,讓警方通緝崩牙駒,崩牙駒不得不暫時逃離澳門,業務也被水房賴搶奪了去。
身在歐洲的崩牙駒,用電話遙控手下兄弟,頻頻對水房幫進行報復。據說何鴻燊通知崩牙駒消停,條件就是撤銷對他的通緝。
1997年底,澳門政府果然撤銷了對崩牙駒的通緝,崩牙駒恢復到澳門收拾殘局,得到了葡京萬豪賭廳、凱悅酒店賭廳及迴力一個賭廳的經營權,還霸占了水房幫的賭場。狂妄至極的崩牙駒公開表示:在澳門,我只服一人,那就是何先生!
雖然何鴻燊對崩牙駒做出了最大的讓步,但崩牙駒並沒有消停,除了搶佔其他幫會的賭場之外,還出資拍攝了自傳式的電影《濠江風雲》,在拍攝期間,14K弟子全程守護,他偶爾去探班,開著總統型號的豪華房車,後面跟著一長溜車隊,其陣仗比澳門總督還牛。
都說天狂有雨,人狂有禍,過分的招搖已經使他成為澳門其他幫會的眼中釘,連他的兄弟水房賴都想除掉他。他的手下四處鬧事,被抓進了警察局,結果他直接命人進去搶人,甚至在警察局裡投放了炸彈。
澳門警方開始部署計劃,重點打擊14K,澳葡政府警察司司長白德安也多次對媒體聲稱要掃除澳門的幫會勢力,為了警告白德安,崩牙駒的手下直接在白德安的座駕裡放炸彈,差點炸死白德安,氣急敗壞的白德安親自帶人抓了崩牙駒。這時候的崩牙駒還沒反應過來,他被身邊的兄弟算計了。
崩牙駒為了脫罪,請了澳門最好的律師,還四處求人幫忙,期間發生過一個內地騙子冒充國安部人員,從他手裡騙走錢的滑稽事。他甚至託人給何鴻燊帶話,表示以後重新做人,求何先生再給他一次機會,不知為何何鴻燊沒有答覆他。
最終,他因參與黑社會、放高利貸、洗黑錢、擁有軍火、非法賭博等罪名,被澳門法院裁定入獄18年。在監獄中的時候,他才明白世間人性的冷暖,前去探望他的寥寥無幾。但一個綽號叫“洗米華”的小兄弟,卻經常去探望他,他感於“洗米華”重情重義,不惜傳授黑道的經驗,還拿出數千萬給“洗米華”,作為洗米華創業的資本。
「洗米華」果然沒有令崩牙駒失望,短短幾年就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身價幾十個億。
2012年,崩牙駒獲減刑出獄,他去找「洗米華」想重拾大哥的聲威,哪知江湖已經不在,被洗米華冷落,只拿回部分的投資款。儘管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被陷害的,不想去深究了,他看透了江湖險惡,也想通了,用那些錢從事正當生意,做了一個普通人。
大哥已退出江湖,但江湖仍有大哥的傳說。據說2020年何鴻燊去世,崩牙駒還以普通人的身份前去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