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倫個人資料:歲月有以教我

2024-03-07鄧倫

年歲漸長,鄧倫正逐漸感受到時間的力量。 這並不可怕,反教他愈加珍惜。當演員如同跑一場漫長的馬拉松,他要跑到最後。

博雅的初心

鄧倫本來只是打算休息一陣,但一直沒碰到合適的角色,乾脆就給自己多點時間。出道七年,鄧倫仍以自己喜歡與否作為接演角色的第一個標準。同時,他不接演任何相似的角色,而他已經飾演過19個不同角色。

博雅是鄧倫的第20個角色,也是他第一個電影角色。 2019年夏天,導演郭敬明邀請鄧倫聊一聊他的新電影《陰陽師》,在這之前,他們只有錄製綜藝時的一面之緣。

鄧倫對自己的第一部電影有過許多想像。雖然他已經是一位備受肯定的青年電視演員——他演過史詩巨制《白鹿原》中的鹿兆海,也是現象級電視劇《香蜜沉沉燼如霜》的男主角旭鳳——他仍然小心翼翼,不敢去觸碰心中的電影夢。他與郭敬明說了自己對電影的渴望與忐忑,得到了對方熱情的回應。一週後,鄧倫決定接下博雅這個角色。 「最終讓我接下來,是因為小四(郭敬明)給了我很大的信心和鼓勵。」鄧倫說。郭敬明將電影的籌備、劇本和後製,全都講了一遍,鄧倫察覺到這部電影對他的重要性,「說實話我很被小四那種炙熱和執著感動。」他覺得心裡的壓力少了一些,對郭敬明說:“我相信你。”

鄧倫很少碰到像博雅這麼單純的角色。有別於之前飾演過的內心複雜或展現成長史的角色,跌宕的經驗並沒能改變博雅。人年歲越大,越覺得這種一以貫之的初心和性格彌足珍貴。

這是一個理想化的人物,鄧倫正是被這種單純所吸引。 「不管經歷多少大起大落,多少痛苦,哪怕是看著他最好的朋友在眼前受難、死去,博雅還能保持一種陽光的初心,還是願意給別人帶來陽光。常規來說,如果我經歷了很多磨難,可能會讓我更成熟複雜,也可能讓人一下就一敗塗地,振奮不起來。

要扮演一個經歷坎坷卻內心單純的角色並非易事,演員需要為角色建立強大且強大的動機和路徑。這一點上,郭敬明給了鄧倫很大幫助。 「小四的邏輯性很強,劇本也是他寫的,他每次都會給出很有說服力的心理依據,這對演員的表演很重要,」鄧倫說。

博雅寡言,更需要依靠細微的面部表情——比如眼球的轉動或者嘴唇的抖動——去傳遞內心的活動,這種精準的表演要求也是電影與電視的不同。博雅已經注入了鄧倫身體,他現在擁有了這些下意識的反應。最近,周圍人看鄧倫同搭檔趙又廷說話,都說就是博雅的感覺。

“為什麼博雅能保持單純的心性?”

「我覺得是對美的一種嚮往。其實他心裡是有陰影的,但他沒有把這個傷藏在心裡,很直接地表達了自己的痛苦,如果表達不了的話,就動手。這種直接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單純,陰影沒有反噬他的單純。

“這個角色和你差別大嗎?”

“說實話,沒有那麼大。”

“那你對美的嚮往是什麼?” “可能現在這個階段對我來說,美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自由只是美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屬於責任。鄧倫希望自己的人生,在每個階段都能做每個階段該做的事,這是他心中的「使命感」。

就像兒時姥爺的教導,該上學的時候就上學,該奮鬥的時候就奮鬥,哪個階段做哪個階段的事,順其自然就好。

美妙石家莊

鄧倫把人生這27年分成了三個階段,從出生到姥爺去世,從姥爺去世到離開石家莊,從離開石家莊至今。

人生的前13年都是同姥姥姥爺生活。鄧倫笑說自打出生就被姥姥姥爺抱走,然後就沒給還回去了。上學放學、煮飯吃飯、做功課出去玩等等,鄧倫小時的點點滴滴全是姥爺。

「我生命中,姥爺是對我最重要的人。我從小所有所有的東西,我認識的第一個字,我會背的第一首唐詩,我對於人生的認知,我鄧倫這個人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小姥爺帶給我的。

姥爺是大學裡的哲學教授,清瘦高個兒,每日都是西裝革履,風度翩翩。二十多年前,鄧倫小朋友不愛去幼稚園,一去就大哭,喊著回家,姥爺看著鄧倫哭,自己也心疼得掉眼淚。送去幼稚園沒兩年,姥爺就把鄧倫接回家帶著,教鄧倫認字、背詩、寫毛筆字、學游泳、學騎車。春天姥爺帶著鄧倫做風箏、放風箏;夏天姥爺騎自行車載著鄧倫去好遠的地方批發雪糕;秋光裡,祖孫倆喜歡在路邊撿落葉,比試誰的葉子根莖更牢固。冬季是最美好的時候,姥爺帶著鄧倫去買年貨,買春聯,貼福字。自打鄧倫記事兒起,姥爺每天都在看書寫字,同鄧倫說得最多的就是“好好學習”,還有一定要把字寫好。小學時鄧倫確實好好學習,聰明又勤奮,中學後淘氣起來,貪玩愛打球。

學習好是因為有姥爺在,可姥爺生病走了。 「我突然覺得失去了一個人, 我好像也應該把與他相關的事情也失去。」他說。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變了。姥爺以前不讓他出去玩,不讓吃街邊小攤,不讓逃課。後來,國中生鄧倫把這些事兒幹了個遍。

如今,鄧倫常想起自己童年的快樂。他覺得自己實在幸運,有一個完美的童年:既有過好好學習、家教嚴格的時候,也有過每天撒歡,和朋友們想玩就玩的日子。

18歲時,鄧倫終於下定決心為自己找了一個方向:參加藝考。考上上海戲劇學院的過程比想像中順利得多,甚至有些「驚喜」——他本來只是跟著其他同學試一試藝考,沒承想就考上了。

他在2011年初秋天去往上海,那是他心中「超級城市」的符號。在石家莊時,鄧倫家離學校不過六七分鐘步行距離,他的活動範圍也就是個十分鐘車程。 「小的時候我覺得中國很大很大,甚至我們家到一個飯店都很遠,更不要說上海了。」他在上海接拍了自己第一個廣告,第一部戲,簽約了第一家公司。然後去北漂,去跑劇組,一部接一部,《白鹿原》《歡樂頌》《因為遇見你》《香蜜沉沉燼如霜》《我的真朋友》《加油,你是最棒的》等等,這些作品不是高口碑就是高收視。

鄧倫越來越受追捧,卻保持著一種娛樂圈少見的質樸。他很隨和,在拍攝現場,對於合照要求來者不拒;他有些“怠慢”,不關心潮流的迭代,也跟不上網路詞彙的變化。還有,他罕見地愛回家鄉。

他兩度因為回石家莊給發小當伴郎上了熱搜,外界驚訝於一個當下最紅的男明星,居然會回家鄉給素人朋友當伴郎。在婚禮照片和短片裡,鄧倫看起來輕鬆無羈,拍手大笑。那些發小,是鄧倫最珍貴的朋友。他們少有稱讚鄧倫事業,總是囑咐他要健康開心。

初夏回家時,他和發小軋馬路,心想這路和上學時走的一樣,只是彼此都長大了。長大後去了北京上海,才發現石家莊是個很小的城市,感覺跟海淀區差不多大。但只有回到石家莊待兩三天,他才能感受到真實的自己。 “和發小們軋馬路,沒有人能看見我。最重要的是有他們在身邊,你就會有那種很自我的感覺。”

“你說每個階段都有應該做的事,那現在你應該做什麼?” “一定是要有自己的事業,再一個就是要更關心父母的健康和多陪他們。”

2019年休息了八個月,雖然也在拍廣告拍綜藝,鄧倫覺得還挺幸福的,因為時不時能有一週的時間回石家莊,陪陪老人。這次進組前,他又回了一趟家。

一場豪賭

拍完《加油,你是最棒的》之後,鄧倫好像知道父母想要什麼樣的幸福了。 「我很明顯感覺到,到了我爸媽這個年紀,只要兒子平平安安,身體健康,別的他們真的沒那麼在乎了。」鄧倫的市場價值在2018年《香蜜》播出後進入一個新高度,而《加油》是他在此之後接拍的唯一一部電視劇。 《加油》講述了北漂十年卻依然寂靜無名 的演員郝澤宇,一步步重構人生的過程。鄧倫在其中的表演細膩且生動,他說郝澤宇有百分之七十的經歷都與自己相似。

他也在北京住過地下室,也曾一組遞上自己印製的資料,也曾一天一天去試戲,「不斷被拒絕,那種感覺非常不好。」他每時每刻都在想著省錢,所以他對《加油》劇組說,不要給郝澤宇換衣服換鞋,郝澤宇不會有精力去在意這些。

鄧倫在戲中把自己入行到現在的歷程又給體驗了一回,回頭一想,發覺自己在低谷時忽略了一點:“那時候父母肯定很為我擔心。”

早年在北京漂著時,鄧倫拍不到戲,但很好強,覺得自己可以透過努力走得更遠。第一個角色是在2012年得到的,那時鄧倫剛大二,似乎是覺得中學時玩夠了,大學時突然開竅要早些努力,要主動出去接戲。他在另一個面試中被《花非花霧非霧》劇組留意到,邀請去試戲。 “可能是人家正常工作的一個舉動,就讓我覺得我好像可以,我應該試試做點更多的事情。”

他先後輾轉北京、上海十多次去試鏡。那時鄧倫有些笨拙,連導演說「走戲」都搞不清到底是要走還是要站、是拍還是不拍。 “那時候挺無力的,不知道怎麼演才好,只能極力去顯得自己更好,極力去表現自己”,他用了三個“很渴望”形容當時對演戲的心情。

而今人們只看到了鄧倫獲得的認可,鮮少有人注意到在2012年到2014年間的鄧倫。那兩年他拍不到想拍的戲,所以決心跳出這個怪圈。

大三學生鄧倫像迷路的蜜蜂在上海亂撞,深思熟慮之後他決定離開當時的經紀公司,「真的是場賭博啊,不知道未來到底會是什麼樣子,」他一度覺著已經無路可尋,解約成功之後鄧倫更加迷惘、焦急。

上海教會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忍受孤獨。孤獨難挨,彷彿時間都會靜止不動。離開家鄉後,他有一陣兒不適應上海的天氣,濕漉漉黏糊糊,也不喜歡甜口的菜餚,哪裡都彆扭。他不知道自己要在這個城市做什麼,也不知道可以依靠誰。轉了一大圈兒,鄧倫明白了,人只能靠自己,「包括到現在,什麼事只能靠自己,真的誰都靠不上。」他說。

為了謀求更多的機會,他前往北京,在管莊和通州的交界,租了一個3000塊的房子。他得到處找戲,要不交不上房租。那會兒他的心願就是能賺錢,夠付房租,夠吃穿,不再問父母要錢。

他迫切想要證明自己是可以的,向父母證明,也是向自己證明。那年他不回家,父母總打電話,他不回,或不願意說話,父母心知肚明,也不追問。

有時候鄧倫覺得進組比待在北京好,因為劇組給他安全感,所有人都在為一個好東西努力,互相感染。

好在鄧倫成了。解約隔年,鄧倫進入《白鹿原》劇組。那是他至今最用力拿下的角色,頂住了劉進導演小三十遍的試戲。拍攝戰爭戲時,鄧倫形容那是“用生命在拍戲”,他沉迷於那種狀態。他每天都要爬上一片荒山,頂著零下十幾度的寒冷,全身再被噴上血漿,又濕又冷。鄧倫覺得這不夠,他每次開機前都要抓一把泥土抹在滿是血漿的臉上。拍完回來,就真跟戰場回來似的,戲服裡能倒出半斤土。即使如此,鄧倫覺得還有遺憾,“應該再拼一些。”

那是他唯一一次在殺青時哭,他用「奢侈」形容那九個月,輾轉十個拍攝地,與前輩們共度風雨,偷師前輩們的表演。他一想到自己參與完成了一部鉅作的拍攝,就覺著感動。

前幾天,郭敬明問他還有沒有戲待播。他說基本上沒了,連四年前的戲都播了。鄧倫突然有些感慨,說感謝自己的堅持,從沒降低自己接戲和演戲的標準,所以四年前的戲翻出來,還是能看。

「我很慶幸即使我生活再拮据,我還是要拍我喜歡的角色。」鄧倫說。

吾生之須臾

鄧倫手機裡最近的照片是故宮的雪。因為錄製這兩季《上新了· 故宮》,他去了好多次故宮,成了故宮裡面的熟人。他自覺和故宮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故宮容納了他,他也能感知到故宮。

每次重訪,他都如初到來那般,為歷史的不可思議所震撼。 「六百年啊。身為一個人類,你想像不到六百年是什麼樣的概念。故宮就在這裡,那些地基依然還在。一個民族的滄桑變化都在這裡發生,很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與六百年的故宮相比,自己的生命太過於短暫和渺小。認清吾生之須臾,卻不讓鄧倫悲傷。他想著這輩子也不非要掀起大風大浪,不必苛求自己,開心就好。他幾次用「緣分」和「巧合」解釋自己接戲的動因,也時不時以「順其自然」描述自己期望的生活狀態。剛出道那兩年,鄧倫能連熬五個大夜拍戲。再累都要和自己說,堅持過去。

而今他真的熬不動了,熬一個通宵就有氣無力,整個人在晃。

演戲是一場馬拉松。鄧倫未來還要演中年人,扮演老人,他不想因為身體狀態而折損表演效果。 「這一兩年身體有很多變化,我原來一直炫耀我皮膚這麼好,但是我現在會過敏,眼睛會發炎,我還去查了,有低氧血症。任何身體的反應都會告訴你,你要注意了。

但時間不僅帶來了身體的變化,也累積了生命的經驗。現在鄧倫能夠更快感受到角色的狀態,人也變得更加敏感和細膩。他易感動,也容易掉眼淚。他說前兩天看到一個小動畫,講一個小女孩和小火龍是好朋友。小火龍總是控制不好噴火,給村民惹事,就懊惱地躲進小黑屋裡,小女孩在雪中等待小火龍時,突然小女孩發現村民需要用火烤麵包,就帶著小火龍去村民聚會的地方,拿出一塊麵包,讓小火龍烤熟了。

他被這個小故事感動。他最近剛看完《好萊塢往事》,感動於道爾頓演完一場戲後,搭戲的小女孩跑到道爾頓身邊說,你剛才那場戲演​​得特別好。 「我覺得身為一個演員,被人這樣說,真的特別幸福。如果我剛開始拍戲的時候,有人能跟我說這麼一句話,我會更好,但剛開始,有的人是跟我說,你不適合當演員,不會演戲。

“你早些時候,印象深刻的鼓勵有什麼?”

「我的鼓勵更多的是觀眾帶給我的。你看到大家在網上說很喜歡這個角色,比如《歡樂頌》播了之後,得知身邊有人很喜歡謝童,就很滿足。”

但他也希望回到劇組不時被批評的狀態。多數時候,導演們對鄧倫總是充滿信任,這讓他感到不安。 「別人把這部戲交給你,特別信任你,反而會對自己不自信,反而有時候希望碰到能給我更多建議的導演,而不是百分百信任和放任的。那種放任對我有害。

郭敬明就是個直言不諱的導演。 「小四耿直和博雅很像,有些話不那麼好聽,但他一定會講出來。這一定是為你好。有的地方演得不太好,小四一定要告訴你,你能更好。

在橫店拍了四個多月了,日子已經失去了生活的氣息。有時候鄧倫覺得進組比待在北京好,因為劇組給他安全感,所有人都在為一個好東西努力,互相感染。他對錶演的熱愛仍勻速遞增,“人們喜歡一件事,就會對它有依賴感。”

他看起來瘦了些。為了更貼近角色,他這幾個月都維持高強度鍛鍊和健身餐,增肌減脂,重了七八斤,臉部線條卻更堅毅了。

「 這次採訪,說實話是不是自己,我說不清,也可能是博雅。」鄧倫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