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跑23年,整整被提名10次的鄭秀文,終於在本屆香港電影金像獎中獲得了最佳女主角的桂冠。
這一刻她等了太久了。
這次,她從好友劉德華的手中接過獎杯,喜極而泣。
跟奧斯卡萬年陪跑的「小李子」一樣,鄭秀文在金像獎中,絕對也稱得上是「萬年陪跑」般的存在了。
米粒媽讀中學的時候,就在報亭買的娛樂雜誌上看鄭秀文的八卦。那時候網路還很不發達,但是娛樂雜誌上已經到處都是鄭秀文的版面。
今年的她,已經51歲。身為亞洲天后紅了那麼多年,卻經歷了那麼漫長的等待,才拿到影后。
就像一個女孩從懵懂青澀到歷經世事,從用力過猛到從容自洽,在她漫長又跌宕的人生試卷上,終於打出的一個滿分。
而她金像獎的萬年陪跑之路,也正是她的成長轉變之路。
一路上荊棘叢生,她跌倒過,又奮力奔跑,懷疑過,也看淡過,拿到影后的那一刻,並不是金像獎悅納了她,而是她悅納了她自己。
這個獎盃承認的似乎是她的演技,但好像真正承認的,其實是她人生的厚度。
一路狂奔的港女
年輕時的鄭秀文,就像初生的牛犢。她橫衝直闖,朝著自己的事業和愛情衝鋒,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那時候的她,像個雪白的蠶寶寶,野蠻生長,瘋狂汲取營養,不知前路艱辛漫長。
1988年,16歲的鄭秀文參加TVB新秀歌唱大賽,拿到季軍,簽約華星唱片正式出道。
那時候的她有點嬰兒肥,是特立獨行的港女,蓬勃的生命力像破土的嫩芽。
公司給她的定位是影視歌全面發展,走玉女路線,成為「梅艷芳接班人」。但那時候的她很叛逆,唱快歌,染金髮,沒辦法像個乖乖女。
米粒媽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小時候看她《眉飛色舞》的MV,感覺這個女歌手那麼張揚,有點麥當娜的感覺。
因為不服從公司對她的安排,她被雪藏了9個月。幸好她被下一個伯樂:王牌經紀人李進發現,她簽約華納,出了自己的國語專輯,一炮而紅。
那是香港樂壇群星閃耀的黃金時代,鄭秀文出道的第七年,才拿到第一個金曲獎。
前面有梅艷芳、葉倩文、林憶蓮、王菲這樣的重量級天后,鄭秀文在歌壇陪跑七年,才終於可以被稱為「香港歌壇的最後一位天后」。
而讓歌手出道的鄭秀文真正專注表演的引路人,是杜琪峰和劉德華。
那時候他們倆邀請她演《孤男寡女》,但鄭秀文拒絕了。因為她覺得自己唱歌還行,但根本不會演戲,尤其是喜劇,她根本駕馭不了。
但杜琪峰和劉德華堅持鼓勵她試試,覺得她行。
《孤男寡女》中的鄭秀文和劉德華,碰撞出驚人的火花。從此,鄭秀文開始了自己的演員生涯。
這部電影讓鄭秀文同時入圍金馬獎和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她唱的《感情線上》也獲得金像獎最佳原創電影歌曲獎提名。
後來,她乘勝追擊,開始瘋狂拍電影。 《同居密友》《瘦身男女》《鍾無艷》,在第21屆金像獎連奪三個提名,這個紀錄至今無人能破。
同時,杜琪峰和韋家輝執導的《我左眼見到鬼》又讓她入圍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
《長恨歌》《高海拔之戀Ⅱ》《盲探》三度入圍金像獎,2020年,她又以《花椒之味》和《聖荷西謀殺案》雙片入圍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
金像獎一直在鼓勵她,但從來沒有真正肯定她。彷彿她每次就差那麼一點,但又說不上來是哪一點。
就像她說的:
“這個獎項對我來說,是遙不可及,又只有一步之遙。”
直到這次,已經熬到51歲的鄭秀文,終於憑藉《流水落花》打敗了張艾嘉、毛舜筠,給她頒獎的是她的最佳搭檔,也是她最初的伯樂劉德華。
作繭和自我對抗
鄭秀文很拼,在那個群星閃耀的黃金時代,她所面臨的的壓力,使她在勇敢衝鋒的路途中,不斷經歷挫折,也不停地對抗和較勁。
1995年的演出,她和玉女週慧敏同台,穿同一條裙子。
周慧敏膚白貌美猶如仙女落凡塵,但鄭秀文站在旁邊就過於接地氣了,身材更是完全被碾壓。
八卦雜誌上馬上就出現了「肥婆」「肥佬」的字眼,群嘲撲面而來,這成了鄭秀文好幾年的心理陰影。
因為這件事,她開始瘋狂自虐式減肥,瘋狂到七天只吃兩個蘋果的程度。
非人的自虐確實讓她暴瘦到40公斤,但是過度的節食和營養缺乏,勢必導致內分泌和荷爾蒙嚴重失調。
那時候的她,正在和師兄許志安談著甜甜的戀愛。暴瘦的確提升了她的形象,她獲封“百變天后”,名氣更大,甜蜜的戀情,支撐著她實際上已經被掏空的身體,看似堅挺,實則勞累而中空。
直到2004年,一向不安分的許志安突然提出分手,想必是到了戀愛的倦怠期。
鄭秀文用瘋狂的工作對抗失戀的痛苦,加上瘦身過度帶來的身體失衡,她患上了嚴重的憂鬱症。
鄭秀文對許志安的深情是有目共睹的。她從十幾歲就喜歡他,甚至進華星都是奔著他去的。
儘管鄭秀文用幾十年的時間,試圖在許志安身上安置自己的深情,但許志安從始至終好像都沒有想過要穩下來。
失去摯愛,又經歷病痛折磨的她,正在事業的爬坡期。金像獎一次又一次與她擦肩而過,她努力伸手往上夠,卻覺得那麼吃力。
她接演了王安憶小說改編的《長恨歌》,想透過民國主題的文藝片證明自己的突破。
為了角色,她冒著氣喘復發的危險瘋狂瘦身,為了穿旗袍,她在上海陰冷的冬天瑟瑟發抖。
但憂鬱症嚴重影響她的發揮,氣喘、濕疹、情緒大爆發,讓她一度沒辦法正常拍戲,甚至沒辦法走出家門。
《長恨歌》撲得很厲害,被全網群嘲弄。他們說鄭秀文沒有演出王琦瑤的風情,票房口碑雙撲,鄭秀文成了媒體口中,梁家輝、吳彥祖、胡軍、黃覺四大男神都帶不動的女主角。
這部承載了她巨大期望的轉型之作,也成了她最大的劫數。
如果一定要評價《長恨歌》裡演得最好的片段,可能就是情人離開後王琦瑤紮紮實實的撞牆戲(據說NG了60多次)。當時很多觀眾都能看出來,這壓根不是王琦瑤在撞牆,而是發病的鄭秀文在絕望地求救。
在那之後,她憂鬱症嚴重發作,只能從娛樂圈隱退。她每天把自己關在家裡暴飲暴食,爆胖60公斤。
就像那隻潔白的蠶寶寶,在化蝶之前,為自己做了一個銅牆鐵壁般的繭。她在裡面痛苦掙扎,從潔白變成了猙獰的血紅,結局只有兩個,不是破繭成蝶,就是自縛自戕。
經歷了漫長的、自我毀滅式的對抗,她終於在某一天走出家門,開始瘋狂健身。
每天8公里,肌力訓練5小時,把吃進去的脂肪再次甩出去,就像甩掉那個糟糕的自己。
她也寫了大量的文字,後來集結出版成書,那本書的書名就是她出道時的一首歌名:《值得》。
她重新站上演唱會的舞台,讀了一封寫給自己的信。她重新出發,再次擁抱摯愛的男人,跟許志安復合。
2019年,許志安黃心穎的私密影片曝光,那是許志安背叛得最狠的一次。儘管跟鄭秀文的20年感情關係裡,他從沒安分過,但這一次,真的讓鄭秀文再次寒了心。
鄭秀文把社群媒體的背景全部換成黑色,許志安在記者會上涕淚橫流,下跪懺悔。但大家都知道,這就像酗酒家暴的男人酒醒後就打自己耳光一樣,什麼都代表不了。
這次鄭秀文依然選擇打落牙齒和血吞,她大方地說:
“這是我們婚姻中共同重要的一課,我深信經歷和教訓一定會幫助重回正軌。”
到這時候,經歷過破繭過程的鄭秀文,已經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擊倒的了。
她開始學著把命運給予的苦難,吸收消化掉,然後內化成自己厚重的人生。
她漸漸不再是那個染金髮、唱唱跳跳、為愛用頭撞牆的小女孩,她蛻變成了一隻煽動翅膀能驚艷四方的蝴蝶,然後金像獎,真的在這時候給了她答案。
破繭成蝶
這次獲得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的影片《流水落花》,講述的是遭受不同原生家庭傷害的孩子,在寄養家庭中融入再分離的現實。整個故事跨度長達十三年。
鄭秀文飾演的陳天美由於家族遺傳病導致兒子在三歲時夭折,所以她和丈夫商量成為一個寄養家庭,來彌補內心對孩子的虧欠,完成做母親的夢想。
為了演好中年女子的疲憊感,她全片素顏出鏡,而且是零片酬接演。這份老牌港星的情懷,真的很值得敬重。
她再也沒有像《長恨歌》中那麼急功近利的表演,那麼明顯的野心和用力過猛。她只是用自己生命的厚度,詮釋陳天美這個角色,在如潺潺流水般的凡俗歲月中,那些糟心與溫情。
陳天美的丈夫出軌,因為收養孩子的不順已經精疲力盡的她,在知道真相後如墜深淵,卻在表情上麻木淡然。
經歷過同樣事情的鄭秀文,在演繹這一段的時候一定感同身受,她詮釋得那麼好,沒有撞牆和嘶吼,卻足以拉著觀眾一同下墜。
迎著自己曾經歷過的苦難而上,接演這樣一個角色。她不但沒有再被自己的情緒打倒,還獲得了一個等了太久的影后。
這是她真正接納自己的時刻,是實至名歸的。米粒媽可以想像這個獎對她的厚度,就像她經歷過的過往和人生。
現在的鄭秀文,整個人充滿力量。她依然非常瘦,這是一個易胖體質的人常年堅持自律才能呈現的結果。
但她的瘦,不再是脆弱的,而是充滿了力量和堅定。
她學會了認真吃飯、打扮、健身、陪伴母親,照顧自己的「毛孩子」寵物貓狗。
她認真工作,認真曬著屬於她自己的生活日常。
無論被辜負與否,其實那個她投入了半生深情的男人真的已經不再重要了。 因為用心愛過的人,她總會是收穫更多的一方。
無論背叛與相愛,過程中所累積的人生厚度,才是屬於鄭秀文自己最厚重的,誰也拿不走的財富。
就像這個金像獎獎盃一樣。
恭喜Sammi獲獎!這個陪伴我們這代人成長的女神,終於長成了無堅不摧的樣子。
她說,不老的秘訣是不停,的確,無論處於哪種人生狀態,鄭秀文始終步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