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東方憑藉著直播帶貨翻紅，俞敏洪再次贏得了人們的敬佩。週鴻禕也想做直播帶貨，前些日子去拜訪了俞敏洪，但嘗試之後發現不行。他調侃自己：“我這個人太理想派，實在抹不下面子。如果帶貨，我準備賣思想和理念。”
話語間依稀可見他往日的直爽與率性，但曾經的「紅衣大砲」這些年的確也變了。
五年前的2017年6月13日，電梯公司江南嘉捷停牌，涉及重大資產重組－三六零要藉殼上市。 11月復牌後，其股價開始暴漲，從8.79元最高觸及66.5元，漲了近7倍。
那時網路產業仍然充滿活力，週鴻礪和從美國退市歸來的三六零都備受關注。三六零借殼上市，成為中概股回A的標誌性事件。
2018年2月，三、六零順利登陸A股，並成了A股高科技市值第一的企業，週鴻禕的身家一度超900億元，在福布斯實時富豪榜排到了第11位，超過了彼時百度董事長李彥宏880億元的身家。
然而回頭看，三六零的高光時刻定格在了回歸A股的一刻。截至2022年6月16日收盤，三六零市值為608億元，較當年的高點時蒸發了3834億。
01 “紅衣大砲”變成“紅衣大叔”
以前的周鴻禕像個鬥士，江湖人稱「紅衣大砲」。現在周鴻禕給自己的標籤，變成了「紅衣大叔」。他曾開玩笑，說自己「年紀大了，火氣小了」。
大叔溫和，有趣，看起來更平易近人。
在抖音上傳的影片中，「紅衣大叔」既講數位安全這種跟公司業務相關的內容，還分享滑雪經驗，給員工證婚，傳授婚姻幸福的秘籍：「大事應該男人說了算，小事才聽女人的」。
什麼是大事呢？例如公司的安全大腦怎麼構造，網路戰怎麼打，當然算大事。家裡買什麼東西，錢怎麼花，錢存在哪兒，都是小事。
「紅衣大叔」向員工保證：只要堅持了我這個方法，保證你們的婚姻會幸福很多。
（週鴻禕）
事實上，週鴻禕一直有柔軟、隨興的這面。多年前還在惠通時代廣場辦公時，360正快速發展，週鴻禕在辦公區會順手拿起員工桌上的零食吃；多數員工都能拿到選擇權。
當然，那時候老周暴躁的一面更加鮮明，員工們也常聽到他在怒斥某些高管，大家聽得瑟瑟發抖。這一面，被他「炮轟」過的對手們，感受可能更明顯。
無論面對誰，週鴻禕都敢對著幹，乾不過就硬上。
2006年，360安全衛士動了阿里巴巴旗下雅虎中國的蛋糕，可以將「雅虎助手」從瀏覽器清除，這是老周在3721時代種下的果；2010年，3Q大戰爆發，逼騰訊做出二選一的「艱難決定」；2012年，三六零推出綜合搜尋服務，向百度宣戰；同年，因為360用戶特供手機和小米手機青春版，週鴻禕和雷軍在微博上懟了起來，被網友稱為「小3大戰」。
用周鴻禕的話說，三六零是「唯一真正被輪流吊打，沒有被打死」的企業。
冤家宜解不宜結。戰鬥多年後，週鴻禕似乎有意收起稜角。同時，三六零的歷史也迎來轉折。
2015年，已經決定從美股退市的三、六零，正推進私有化。這一年，週鴻禕還收穫了一個新頭銜－「合照狂魔」。
在當年年底的網路大會上，一張「雷軍看周鴻禕睡覺」的神圖破圈，不僅被各路科技媒體報道，還被網友配文字，玩出了各種花樣。早先週鴻禕曾隔空約架雷軍，這時候卻被組成了一對CP。
（雷軍，週鴻禕）
除了這份被動合影，週鴻礪還用自家的奇酷手機，跟著曾經勢若水火的馬老師和小馬哥拍下合照。之後，他更是主動是曬出了跟李彥宏、王小川的合照——而這兩位，也跟他有過「恩怨」。
他不好鬥了嗎？倒也不是。只不過他對戰鬥精神的理解已經跟早先不同：“打了這麼多年之後，我突然明白，真正的戰鬥精神，其實是跟自己作戰。”
後來的三六零，正需要跟自己戰鬥。
2018年2月28日，三、六零舉辦重組更名暨上市儀式。週鴻禕如許多公開場合一樣，穿了紅色上衣。他表示，三、六零回歸A股，對公司而言只是一個起點。
這必是個難忘的起點。當日，三、六零股價在綠盤中震盪，最終以跌停收盤；市值最高觸及4442億元，收盤市值仍有3850億元，遠高出93億美元（約合人民幣600億元）的私有化對價。
可惜從此之後，三、六零股價一路向下，業績也持續下滑。
回歸A股的2018年，三六零實現營收131.29億元，歸母淨利35.35億元。到2021年，三、六零營收下滑至108.86億元，歸母淨利減少至9.02億元。
跟自己戰鬥的周鴻禕，需要為三六零找新出路。
02 不停追風口，未站在潮頭
身為國內網路安全龍頭，三、六零把防毒軟體帶入免費時代，但其產品卻常伴有爭議。被網友吐槽最多的問題之一，就是「廣告太多」。
安全是三六零最大的標籤，但三六零最主要的收入來源，是廣告。
用周鴻禕的話來說，「三六零的商業模式比較奇葩」。
初回A股的2018年，網路廣告及服務為三六零貢獻了106.58億元營收，佔總收入的八成。但到2021年，這部分業務收入已縮減至63.06億元，在總收入中佔比下滑至58%。
三年間，廣告業務收入減少超過40億。 究其原因，廣告業務依賴於產品流量，而360旗下產品在行動網路時代已經失寵。
一方面，許多手機用戶沒有了安裝第三方防毒軟體的習慣，手機廠商在安全方面的佈局，削弱了三六零產品的地位；另一方面，網路廣告成長放緩，投放更向資訊流、電商和視訊領域等頭部平台集中，也造成360困擾。
廣告業務每年下一個台階，在2021年，更是遭遇了迎頭痛擊。 當年7月，PC軟體彈跳窗亂像被江蘇消保委點名，並被央視曝光。 360安全瀏覽器和360安全衛士都存在問題。之後360進行整改，廣告收入進一步縮減。
三六零需要新引擎。事實上，週鴻禕也早就開始了新業務的嘗試。
2015年，週鴻禕宣稱要為手機圈添堵了，三六零推出了與酷派合資品牌奇酷手機。再之後，奇酷完成了對大神手機的併購，「奇酷」和「大神」兩個品牌後來統一為360手機品牌。
但就像羅永浩一樣，週鴻禕低估了當手機的難度。
2016年，360手機出貨超過500萬台，作為新興品牌，成績算不錯。但IDC數據顯示，vivo當時全年出貨量超過7,700萬台，OPPO出貨量接近1億台。 「特點不鮮明」的360手機，與友商差距極大。
最終，週鴻禕在2019年宣布360退出手機市場。
有趣的是，彼時的周鴻禕已經廣結善緣，一再強調自己的對手不再是同行，同行可能都會變成友商。不過退出手機市場，他忍不住吐槽：手機產業的友商定義不一樣。
「手機業裡的友商意思就是幹死你們，所以我就退出了這麼可怕的市場。」
以智慧手錶、家庭攝影機、行車記錄器等為代表的智慧硬件，倒是為三六零帶來了活力。根據前瞻產業研究院數據，在2020年的兒童手錶市場上，三六零與小米作為第二梯隊，份額為10%。
反映在業績上，智慧硬體是三、六零近年來較有看點的業務。
2017年，三、六零實現營業收入122.38億元，其中智慧硬體業務收入接近11億元，佔9%。到2021年，智慧硬體業務收入達到20.63億元，佔比達19%。
可惜，這種增量還不足挽救三、六零傳統事業的頹勢。此外，除了營收支柱廣告業務外，作為三六零第三大營收來源的遊戲業務，也走了下坡路。
雖然跟騰訊打過3Q大戰，但周鴻禕曾直白表示，自己很羨慕騰訊。三六零也做起了網路遊戲，想賺這種「庸俗的錢」。
然而庸俗的錢不好賺。
在遊戲方面，三六零主要是以平台身分進行遊戲發行和聯合運營，近五年來，遊戲業務營收只在2020年實現了正成長。
週鴻禕也曾給三、六零尋求其他可能，甚至可能比上述業務更有前景，例如短片。
2017年，三六零投資了短片App奶糖。在一些人看來，這個平台的「影片品質優於抖音」。不過後來，抖音做大了，奶糖卻死了。
（花椒直播打造的「中國之星」演員選拔活動總決賽）
週鴻禕事後總結：「很多機會你看到了，悟到了，不等於是你的機會。」這是他對奶糖命運的總結，其實也可以看作是他「追風」多年的總結。
然而近年來，他又對新的風口動了心。比如，盯上元宇宙。
根據Tech星球報道，三六零做了元宇宙社群。就在2022年上半年，三六零推出了名為“N世界”的社交產品，介紹稱，這是新一代的興趣元宇宙，由一個個的“興趣世界”構成，用戶在其中可以打造興趣話題，實現語音互動沉浸式玩法。
還有新能源汽車。
2021年10月，三、六零宣布將以29億元入股哪吒汽車主體合眾新能源，投資完成後，將合計持有哪吒汽車16.59% 股權，成為第二大股東。
押注哪吒汽車，或許能為三六零帶來不斐的投資收益。不過眼下，這些新嘗試只是開花，但未結果。
與PC時代取得的成就相比，行動互聯網時代的周鴻禕，帶著三六零不停“追風”，但幾乎沒有一個項目站上風口的最中心。
花椒直播和360數科倒是取得了一定的成績。花椒直播所屬的花房集團正衝刺港股上市，而周鴻禕持股花房38.2%；最新市值25億美元的360數科，週鴻禕持股14.4%。不過，這兩家企業均不屬於三、六零。
03 回歸主航道，「兄弟」成對手
長期以來，三、六零的安全業務主要面向C端。 2019年時，明確表示向政企安全領域發力。
這意味著，週鴻禕很大可能要跟曾經的「兄弟」競爭了。
2015年5月，三、六零宣布成立企業安全集團，發布了以互聯網+思維進軍企業安全市場的策略，公司二號人物齊向東兼任企業安全集團CEO。
（齊向東）
說起三、六零，人們最新想到的往往是周鴻禕，其實齊向東對三六零的貢獻也至關重要。兩人曾被看做黃金搭檔，老周和老齊，一人主外，一人主內。
依照週鴻禕的看法，自己擅長從0到1，齊向東擅長從1到N，兩人正好互補。
週鴻禕感念齊向東為三六零做出的貢獻，而齊向東也曾感慨，當初下海，如果沒有周鴻禕這條船，自己可能早就淹死了。
然而到三、六零從美股私有化，「分家」的跡象便顯露出來。齊向東有個夢想，就是親自帶領一家公司上市敲鐘。
兩位老搭檔最終切割“家產”，各自策劃一番事業。齊向東帶走了三六零原本做政企安全的部分，打造了奇安信，同時與週鴻禕做出框架性約定：奇安信主要做2B方面的網絡安全業務，三六零做2C方面業務。
可惜行業情勢變化，不允許兩個人各走各路。隨著C端市場發展見頂，產業互聯網崛起，三六零也不得不向G端與B端的政企安全業務發力。
在外界看來，曾經的「兄弟」轉眼成了對手。而三六零變成了政企安全的後來者。
尷尬的場面出現了。
2019年至2021年，三、六零主要負責政企安全的安全及其他業務分別實現收入4.73億元、8.08億元、13.81億元。雖然成長迅猛，可營收規模遠不及奇安信。
同樣主要為政企客戶提供網路安全產品及服務的奇安信，同期營收分別為31.54億元、41.61億元、58.09億元。
在安全的主航道上，三六零還需要下更多功夫。
2019年4月，回歸A股一周年時，週鴻禕回應了股價問題：“我不關心三六零股價，因為關心了肯定會得心臟病。”
紅衣大叔可以忽略股價，但三、六零的投資人們，恐怕忽略不起。
就在三、六零達成民營化協議之前，週鴻禕的自傳《顛覆者》出版。他在前言中提到了對網路產業的觀察：外表娛樂，內裡殘酷。兼具娛樂與血腥，有俠客與英雄，有巔峰與翻轉，有遲暮與重生。
這家老牌明星企業的榮光，跟周鴻禕的鋒芒，一起留在了PC時代的舊時光裡。
眼下的三六零，正需要一次重生。
奇酷手機、花椒直播、奶糖App、360金融、元宇宙、哪吒汽車…儘管追風口的新業務幾乎都沒站上浪潮之巔，但它們也表明，週鴻禕很不甘心站在舞台的邊緣。
主要參考資料：
《週鴻禕：360做政企安全不與產業為敵 不做低價競爭》騰訊科技 王潘
《週鴻禕：你們可以說我像任何人，但絕對不像賈躍亭》中國企業家 崔鵬
《週鴻禕：我賺的錢有點庸俗，但用處一點不俗》中國企業家 劉哲銘
《奇虎360發布自有手機品牌 不再做「合資」手機》 介面 方圓婧
《週鴻禕：被BAT輪流吊打的滋味很酸爽》 虎嗅 週超臣
《週鴻禕財富暴漲超越李彥宏》 新聞晨報 林勁榆
《週鴻禕：感覺依然像 20 多歲，戰鬥精神是跟自己較勁》極客公園 宋德勝
《不停追風口的360，元宇宙「N世界」能否裝下週鴻禕的野心？ 》 Tech星球 陳橋輝
《週鴻禕diss王者榮耀，多年前，他曾發短信罵過馬化騰 》中國企業家
（除單獨標註來源外，以上圖片來自視覺中國）
（作者丨李楠 編輯丨雷彥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