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提到莫少聰這個名字,年輕人能聯想到的事情多是──和孫興的毒海恩怨,與洪欣的愛恨糾葛,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事實上,真正的莫少聰,或是年輕時的莫少聰,並非如想像中百無一用,反而也曾有過屬於自己亦歸於影史的黃金時代。
追溯到80年代,港片處於鼎盛時期,台前幕後強人雲集,除非天賦異禀或勤勉努力,否則想要出人頭地,恐怕比登天還難。
在那樣競爭激烈的環境下,莫少聰憑藉一雙大眼和出色演技,徐克、洪金寶對他愛不釋手,劉德華、周星馳多次為他作配,當紅光芒直令同齡藝人退避三舍。
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莫少聰並非一出道就鴻運當頭,他也和多數藝人經歷過一段鮮為人知的蟄伏期。
早年,莫少聰就讀於高雷中學,本來打算投考警察,並已通過面試,可以接受訓練。然而因為父親反對而作罷,轉向娛圈發展。
1980年4月,18歲的莫少聰參加麗的電視「慧眼識新星」藝員訓練班。由於表現出色,三個月後就被簽約為麗的電視旗下藝員。
彼時,在台長麥當雄的帶領下,麗視連續推出《天蠶變》《浮生六劫》《大地恩情》等多套重磅劇集,與無線平分收視,正處於歷史高位。莫少聰恰逢其時,獲得了大量演出機會。
短短兩年時間,莫少聰參演了《大內群英》《風塵淚》《遊俠張三豐》《武俠帝女花》《IQ成熟時》《甜甜廿四味》等多部大熱劇集,與張國榮、萬梓良成為麗視最當紅的青年才俊。
1981年3月,英國總部將麗視賣盤給澳洲財團,電視台一夕之間爆發「家變」。總經理黃錫照下台,總監製麥當雄辭職,蕭笙和黎小田跳槽無線,蕭若元轉投邵氏,大量人才作鳥獸散。
1982年,莫少聰和張國榮、萬梓良三大小生離開電視台,轉向影壇發展。莫少聰加入邵氏電影公司,主演了《清宮啟示錄》《武林聖火令》《馬路英雄》《水兒武士》等多部電影。
初入影壇,便鋒芒畢露,憑藉《武林聖火令》中的尹天仇一角,莫少聰於1984年入圍第3屆金像獎最佳新人獎,其演技實力首次得到業內肯定。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出道五年的莫少聰正準備繼續拼搏時,卻迎來了第二家公司的倒閉。 1985年,邵逸夫宣布停止電影業務,並將旗下院線轉給德寶,全力發展電視業。
邵氏突然倒閉,令昔日遊俠大量失業,紛紛尋找出路。狄龍加入新藝城,姜大衛和爾冬升進入德寶,萬梓良追隨邵逸夫加盟無線,背景淺薄的莫少聰只能遠走他鄉,到台灣拍電視劇。
1985年,莫少聰在台灣一口氣接演了《傲嘯江湖》《俠客行》《楓葉盟》《火鳳凰》等四部電視劇,證明了只要自己有實力,到哪都能有工開,堪稱同期和後世演藝人的勵志典範。
回望香江故地,照舊風起雲湧。
1985年11月,金牌經理人張國忠成立藝能影業。身為譚詠麟的外甥和梁李少霞的愛將,張國忠業背景深厚,手握優渥資源,大舉招攬演藝人才。
短時間內,劉德華、苗僑偉、林俊賢、莫少聰、張國強等雄心勃勃的電視小生,齊聚藝能影業,在嘉禾、德寶、新藝城外另闢一片青春活力新天地。
憑藉著英俊的外表和出色的演技,莫少聰和劉德華成為張國忠最器重的兩大愛將。也正是從簽約藝能開始,莫少聰正式開啟了職業生涯的高能量時刻。
1987年,藝能和永盛聯合製作《魔翡翠》,劉德華、莫少聰、張敏、羅芙洛等人主演。
《魔翡翠》不僅是王晶和劉德華的首次合作,也是向華勝和張敏的定情之作,還是劉德華和莫少聰這對「藝能雙子星」的初對,意義實在不小。
根據統計,在《魔翡翠》後,莫少聰和劉德華一共合作過《中國最後一個太監》《龍之家族》《省港旗兵3逃出香港》《小小警察》《人海孤鴻》《富貴兵團》等六部電影,兩人互為主配,一度各領風騷。
1988年,嘉禾出品的《中國最後一個太監》,乃力捧莫少聰之作。該片由洪金寶監製、方令正編劇、張之亮執導,莫少聰、溫碧霞、林正英、洪金寶、張堅庭、陳友、劉德華、王小鳳等全明星陣容演出。
以對「來喜」一角入血入骨的傳神演繹,莫少聰一舉提名金馬和金像兩大影帝獎。雖然分別敗給了萬梓良和洪金寶兩位前輩,但仍不影響莫少聰成為香港影壇最具前途的年輕藝人,強勁風頭無可匹敵。
同年,藝能出品的《龍之家族》,亦是雲集十幾位明星的豪華大製作。劉德華、譚詠麟、莫少聰、苗僑偉、湯鎮業、張國強、鄭則仕等藝能班底全員出鏡。在眾星之中,莫少聰的表現仍然最搶眼。
另外,在金公主製作的《最佳女婿》中,尚未走紅的影壇新人——周星馳,為張學友和莫少聰作配,亦成為莫氏生涯的一大亮點。
1989年起,在台灣片商和分級制度的加油點火下,港產片迎來爆發性成長。莫少聰在兩年時間內共參與近二十部電影,高產程度直逼劉德華,演藝事業再創新高度。
《飛越危牆》中,郭富城甘為綠葉;《人海孤鴻》裡,劉德華為其作配;《群龍戲鳳》中,洪金寶不吝提攜;《龍鳳茶樓》中,周星馳再次陪襯;《血洗紅花亭》裡,表演更是碾壓林俊賢…
除卻以上提及作品,莫少聰更參演了《東方禿鷹》《忠義群英》《小小小警察》《富貴兵團》等多部垂名影史的全明星大製作。可以說,那兩年的他著實紅得發紫,名副其實為商業寵兒。
不知是天命注定盛極而衰,還是人紅是非陰差陽錯,在《龍鳳茶樓》拍攝時,莫少聰棄用替身,親自參與危險動作演出,從高樓躍下,導致腰椎嚴重受傷,休養達兩年之久。
休養期間,莫少聰片約演出銳減,僅主演了一部電影《帶子洪郎》,同時偶爾在無線電視台參與電視演出。 「龍鳳茶樓腰傷」事件,也直接成為了莫少聰演藝生涯的分水嶺。
須知,當時正值港片巔峰時代,他的休養息影,不僅錯失大量片約,更喪失了進階為一線巨星的最後機會,與劉德華、周星馳的地位已形成天壤之別。天意如此,實非戰之罪也。
1992年,莫少聰復出影壇,東家藝能影業不離不棄,專門為他開拍《中國最後一個太監》的續集-《告別紫禁城》。只可惜莫的人氣已經不復年前,此片未能延續前作輝煌。
幸好在同一年,嘉禾開拍《黃飛鴻2男兒當自強》,徐克邀請莫少聰接棒元彪,飾演男二號梁寬,與李連傑、關之琳一對主角擔綱這部「中國往事」。
在一眾打星比武鬥法的同時,莫少聰反而成為全片的演技擔當,不僅超越元彪傳神塑造梁寬一角,更入圍金馬獎最佳男配角,再次向世人證明實力。
毫無疑問,經過兩年時間的息影,儘管莫少聰的人氣大打折扣,但演技卻更加精進,梁寬這個角色也令他在錯過巔峰期後趕上了武俠潮。
後來,在徐克製作的《黃飛鴻》系列及其他番外作品中,黃飛鴻和十三姨不免改弦易角,梁寬卻鐵打不動地由莫少聰演繹,幾近人戲合一。
《黃飛鴻》系列外,莫少聰也參演了《殺人者唐斬》《劍奴》《火雲邪神》等武俠片,既延續了自己最擅長的廠公形象,也彌補了錯過富藝版《龍門客棧》的千古憾事。
90年代中期,伴隨著香港電影的逐漸衰落,莫少聰也開始減產,一邊跨向歌手事業,一邊走上了北上內地的合拍道路。儘管再無力作問世,事業也算是順風順水。
1997年,莫少聰在拍攝電視劇《亡命天涯》時,與洪欣認識。儘管當時洪欣與黃國梁仍在婚姻狀態下,莫少聰也有固定女友,但兩人仍因戲生情而生。
在美男與富商之間,洪欣遵從了內心選擇,很快就與黃國梁辦完離婚手續,迫不及待地撲進了莫少聰的懷中。
洪欣一心一意地愛著莫少聰,莫少聰卻出於種種顧慮,始終不願給她一個名分,從未公開承認過這段戀情。
女方渴望光明正大,但男方卻遮遮掩掩,久而久之矛盾越來越多,生活陷入無止境的爭吵,愛情也岌岌可危。
1999年,港媒拍到洪欣在遊艇上陪內地富商賭錢。莫少聰一怒之下提出分手,洪欣百口莫辯下選擇了離開。
苟延殘喘的愛情最後不歡而散,但命運卻偏偏喜歡開玩笑,不讓二人徹底抽身而去。分手兩個月後,洪欣發現自己竟然懷孕了。
為了不讓未出世的孩子沒有父親,她懇求莫少聰重歸於好。莫卻對這段感情毫無留戀,當洪欣拿著懷孕報告上門時,他冷冷地說:
“你私生活那麼亂,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莫少聰的絕情令洪欣心淡,但她最終沒有選擇墮胎,而是遠赴加拿大將孩子生下。生下孩子第一件事,就去做親子鑑定,然後將白紙黑字送到莫少聰面前。
孩子水靈的雙眼,與自己如出一轍,莫少聰終於承認,這的確是他的親生骨肉。儘管如此,莫少聰實在不想與洪欣再有任何糾纏,因此決定拒絕養育孩子。
這段癡男怨女的風流債,經過港媒的添油加醋,引發了全港公憤。莫少聰成為第二個成龍,背負上了渣男之名,人氣遭到毀滅性打擊,從此事業一蹶不振。
2011年4月15日,莫少聰在北京朝陽區吸毒,被警方高調逮捕。 5月8日,在經理人張國忠和前女友上山詩鈉的陪同下,莫少聰在香港召開記者會,鞠躬致歉。
經此一役,莫少聰的演藝生涯基本上宣判死刑,再無上位可能。 2012年起,淡出公眾視野的他,深入西藏和青海地區,開始了長達十年的愛心慈善活動,直至今日。
縱觀莫少聰長達四十年的演藝生涯,佳作不斷,經典倍出,有顏值、有天賦、有演技、有資源,唯獨欠缺一些運氣和進取,最終隱沒在大江東去浪淘中。
事事皆可爭輸贏,無人能論對錯。作為影迷,可以給出莫少聰一個相對公正的評價:他也許不是一個稱職的公眾明星,但絕對算得上一位出色的演員。
如今莫少聰也已經60歲,花甲之年,回望往事,都在香江那座紫荊城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