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晗,中國著名的歷史學家,北京市前副市長,曾因寫了一部《海瑞罷官》遭批判而聞名國內外。這樣一個大才子,竟然是愛情上的痴迷者,他決絕地追求一個癱瘓在床的女子,演繹了一曲曠世之愛的讚歌。
吳晗,1909年出生於浙江義烏一個小康之家。自小對學習歷史特別感興趣。 1927年考入杭州之江大學,不久又轉入上海中國公學。
適逢胡適在中國公學當校長,他有幸成為胡適的門生,得到胡適的提攜和幫助,他的歷史知識突飛猛進,所寫文章得到史家的認可。後胡適調任北大,他跟隨先生到北京,並在北大圖書館謀一職位以學習和生活。
吳晗不滿足自己即有的那些知識,他想繼續學習和深造。 1931年初,在英語、文史滿分,數學零分的情況下,被清華大學錄取。但此時,吳晗的家道已經衰落,學費難以為繼。還好,在艱苦的生活中,他仍不懈地堅持歷史研究,寫成的《胡應麟年譜》一書,頗受胡適先生賞識,評價甚高。胡適先生愛惜人才,覺得他不接著讀書可惜了,又多方為其張羅,使其在清華獲得工讀的機會。
有了能糊口繳學費的收入,吳晗生活穩定下來。在清華,他一心向學,成為歷史系的佼佼者,相繼發表了多篇有影響力的論文,受到清華校長蔣延黼的青睞,在北京大學任校長的胡適也多次給予鼓勵。二者都在意聘請他畢業後到本校任教。
學業成績得到認可,未來的工作也有著落了,而且是多少人羨慕大學教員。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之時,他認識的了一個病女子,並結下奇緣。
時間,1934年的秋天,地點,北平市肺病醫院。在一所灰牆斑駁的病房裡,孤零零地躺著一個27歲的女子。窗外落英紛紛,一片蕭瑟。她那清瘦的臉上,呈現出淡淡的愁苦。透過玻璃窗,他仰望著藍天上的流雲,回憶自己那青春的歲月。
她叫袁震,出生於湖北光化縣一個書香門第,儘管是個女孩子,開明的父母還是讓她從就小受到良好的教育。 1921年,袁震考入了武昌女子師範學校,深受校內董必武、陳潭秋等進步老師的影響,不僅學識大為長進,思想也更加活躍。
使她出名的是,她所寫的一篇宣言。 1922年,武漢三鎮一些著名的女界人士發起組織了“女子參政協進會”,袁震因思想和行動都比較活躍,也被邀參加。在起草宣言時,許多有大學文憑的女士不敢動手,而是推舉思想活躍、文筆犀利鋒健、在學校就小有文采的袁震。 15歲的袁震覺得這是個闡述自己思想情感的好機會,便欣然接受了。她略加思索,便當場揮毫,一股作氣起草了《女子參政協進會宣言》。這個宣言,慷慨激昂、旗幟鮮明地道出了中國婦女反對封建、提倡民主、要求男女平等的思想,很有巾幗雄風。宣言發表後,有些人了解到出自一個年僅15歲的少女之手時,都大為驚嘆!小小的袁震也由此在武漢三鎮出了名。
1925年,袁震以優秀的成績考上了武漢大學歷史系。但因社會動盪、家道衰落,她交不起學費,無法入學,只得入聘到武昌女子師範任教。她一邊為生存奔波,一邊繼續求學。 1930年,袁震考進了清華大學。此時,她已經23歲,當時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子都早已成家,讀大學的,也早已畢業,可她卻一門心思要求學問。由於她聰明伶俐,一進清華就顯露了才華,加之用心苦讀,成為清華園中的佼佼者。
由於學習太刻苦、生活又太清苦,在她即將畢業時染上了肺部疾病。治療又不及時,病情日重,她臥病太久,遲遲不能參加課程學習,清華大學取消了她的學藉。就這樣,她被孤苦伶仃地丟在病房裡了。
有一天,袁震的好友蔣恩釹到醫院看她,身後跟著一位個頭中等、風度儒雅、有些靦腆的年輕人。蔣恩釵向袁震介紹:“這是我的朋友吳晗。聽說我要來看你這個才女,便跟來了。”
對吳晗這位同屆的同學,袁震早有所聞,知道他是個大才子,對他很是羨慕。他們很快便沒有了陌生感,聊起來又很投機。
袁震問:“吳先生,聽說胡適先生聘請你去北大任教,你去嗎?”
吳晗答道:“胡適先生的學問人品我是仰慕的,可我是清華培養的,首先應該為本校效力呀!”
蔣恩釵說:「吳先生已正式被本校聘請留用,蔣校長十分器重他,免了助教這一階,直接破格聘請他為教員。」袁震欽羨慕:“吳先生,你真是春風得意啊!”
接著,袁震又談起吳晗發表過的幾篇論文,吳晗驚異道:「你看過我的那幾篇拙作?」袁震笑道:「我對歷史本來就很感興趣,非但看過你的文章,還頗有印象哩!
吳晗就叫她談談對那幾篇論文的看法,袁震也不推辭,侃侃而談。她學識淵博,發表的見解獨到,令吳晗耳目一新。他不由得擊掌稱道:“你真不虧是一個才女,令我輩汗顏也!”說得袁震很不好意思,連連擺手,“你才是大才子!”
這次見面,吳晗對袁震留下了較深的印象,她的博學強識,為吳晗所敬佩。因為有共同的話題,吳晗每隔幾天就到醫院去看袁震。每寫就新文章,也拿去讓她指點。每次從醫院回來,吳晗都興奮不已,很有喜逢知音,相見恨晚之感。
漸漸地,吳晗對袁震產生一種難捨難分的微妙情感,他知道自己愛上了她,並想向袁震表白,但他又深怕袁震拒絕自己,不好貿然開口,便托好友蔣恩釹向袁震轉達自己的想法。袁震得知後驚喜不已,她對吳晗的才華學識十分傾慕,她想不到自己病臥在床,還比吳晗大兩歲,會被他看中。況且,吳晗已是在學術界嶄露頭角的人物,她卻是個沒有學歷、一文不名的退學女子。袁震思來想去,不願以自己的重病之身,拖累他這個很有前途的人。於是她藏起心中的情感,婉言謝絕了吳晗的求愛。
吳晗明白,袁震是怕連累自己,由此對袁震更是傾慕,也更堅定了追求袁震的心,他往醫院跑得更勤了。袁震在病塌上費盡心思地打消吳晗的念頭,每一次他都一笑了之。為使袁震不再饒費口舌,有一次吳晗堅定地告訴她:“不管你態度如何,我是鐵了心這一輩子非你不娶的!”
這短短的一句話,使袁震熱淚盈眶,她知道吳晗不是輕浮之人,說過的話就等於撒下的種子,再勸他也沒有意義,只有默默地接受了。吳晗見袁震已被自己的話打動了,格外興奮,跑出去買了一束鮮花送到袁震的面前。
然而,不久後袁震又臨災禍,肺病未癒,又被查出患有骨結核,被一幅石膏固定在高高的病床上,生活起居都不能自理。可吳晗則是青雲直上,又被清華大學破格升為教授。
這天,當吳晗又來到醫院看袁震時,袁震苦笑道:「我有可能終身癱患在床,吳先生還是好自為之吧!」她堅定地表示要和吳晗分手,從此天各一方。
吳晗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寬慰道:“我的好自為之就是到醫院來陪伴你!既然你已經答應了我,就不能再生悔意,我同樣也會至死不渝!”
為了幫助袁震減輕固定在病床上的痛苦,吳晗到醫院來得更勤了,每次來,都有意跟她談一些她喜歡的話題。由於袁震是固定在一個高高的病床上,吳晗只有站著和她交談,一站就是幾個小時,袁震就勸他:「你就坐著和我說吧,難道怕我俯視你吳生!
袁震家裡也不富裕,有一段時間因為付不起治療費,只好搬到一個租住的小屋自養。為了幫助她治病,吳晗每個月都要從八十元大洋的薪水中拿出一半來接濟她。袁震不願接受,她知道,吳晗因父親過世曾找學校借了300元的債,還要負擔弟妹們讀書。
吳晗為使袁震安心接受,便想了個主意,讓和袁震同住的姐姐袁溥之幫他抄新著《李朝實錄》,40元大洋作為抄稿的報酬。不久,袁震的妹妹袁熙之也來到了北京,吳晗又介紹她到交通大學當了圖書館員,每月有60元大洋的薪水,這樣才解決了袁震看病的費用和三姐妹的生活問題。
吳晗執著地追求一個癱瘓在床的大齡女子的消息,早就在清華園傳開了,許多人都匪夷所思,不可理喻,憑吳晗的才華學識,找一個年輕貌美的大家閨秀是沒問題的。也曾有朋友不解地問過吳晗,吳晗認真地答道:「袁震是有病,且癱瘓在床,可我喜歡和追求的是她的人品、學識,她的人品、學識並沒有癱瘓。
吳晗在北京私訂一位癱瘓在床的姑娘做未婚妻,消息傳到了義烏鄉下母親那裡,母親心急如焚,千里迢迢趕到北京,勸說吳晗放棄這樁婚事。吳晗耐心地跟母親解釋,極力稱讚袁震的人品和學識,母親見兒子心意已決,百頭牛拉不回來,只得搖著頭回去了。
正在吳晗和袁震熱戀之時,1937年蘆溝橋事變爆發。北京、清華等各大院校開始外遷,吳晗處於兩難的選擇,他不想留在北平為日本人服務,又丟不下病床上的袁震。袁震呢,極力勸說他離開北平。恰好,雲南大學聘請他去教書。他很想帶著袁震到昆明去,可袁震還不能下床,路途遙遙,實在走不了。為了不拖累吳晗,她決定自己暫時留在北京。倆依依惜別,吳晗深沉地說:「我這一去雖關山萬裡,但絕不會忘記你,也絕不會移情他人!你要充滿信心,戰勝病魔,爭取早日康復,一旦你能下地行走,我就來接你到昆明。
在昆明,吳晗除了每月給袁震寄去生活費外,每隔幾天就要給她寫一封情真意切的信,鼓勵她戰勝病魔,每一次的來信都使孤獨於病床的袁震感到了溫暖,她下定決心要養好病去和吳晗相會。
愛情是一副天下最好的良藥,果真使得袁震一天天康復起來。 1939年春,袁震終於能下床行走了,她萬分欣喜地給吳晗去了一封信,並決定立即動身去昆明。 5月,她在姊妹的攙扶下,一路顛簸,千里迢迢來到昆明。
此時,吳晗的母親也隨吳晗住在昆明,帶著袁震拜見自己的母親。母親見到在病床上已熬得蒼白乾瘦、且仍要人攙扶的袁震後,十分難過,特別是在她了解到袁震因病可能會影響生育後,更是心情複雜。這天,她把吳晗喊到自己屋子,哭著勸說:「這姑娘端莊大方、彬彬有禮,是個好姑娘,但她已病成這個樣子,又可能不生育,只要你答應不同她結婚,我可以把鄉下的房屋田產全部變賣了替她治病,替你盡心! ”
吳晗含淚勸說母親:「我和袁震的關係不是因她病而生同情,我們是真心想愛。」母親最後被兒子打動了,只得支持兒子。
為了照顧大病初癒,生活尚不能完全自理的袁震,此時,身為西南聯大教授的吳晗自己動手做飯、洗衣、劈柴、買米;晚上他把袁震扶上床安寢後,又開始讀書寫作備課。儘管忙得不亦樂乎,吳晗心情卻格外快慰,特別是每天晚餐後,他都要攙扶著袁震去散步,二人在鄉間的小路上,在夕陽的餘輝中,情意濃濃。
在吳晗的精心照料下,袁震漸漸可以自己走路了,漸漸地也可以料理自己日常的生活,漸漸地臉上有了紅潤了。
1939年10月,30歲的吳晗和32歲的袁震在經過種種磨難後,在簡樸的小屋舉行了婚禮,向世人昭示了愛情的偉大和力量。
婚後,袁震的身體越來越好,她放棄了自己的學問,充當了吳晗的助手,一邊精心照顧一家人的生活,一邊為吳晗的文章潤筆譽寫,使得他的文章更有內涵。
春天有播種,秋天才有收穫,愛情之花,只有經過精心的培育,才能結出豐碩之果。吳晗終成著名的歷史學家、文學家,但很少人知道在他的身邊有一位學識淵博、見解獨到、默默無聞的家庭賢內助和學術顧問。每每說起自己的妻子,吳晗總會說:我的每一篇文章,都有袁震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