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最會控場的綜藝主持人是誰?
楊迪是一個。
何炅是一個。
內娛能同時讓兩張嘴巴同時閉上麥的人是誰?
「殺傷力」確實不能小看:
一個,被他氣得說話都燙嘴。
另一個,乾脆直接放棄。
關鍵此人還是第一次上別人的綜藝。
隆重介紹:
內娛繼宋丹丹之後。
又一條倔強的「鯰魚」。
{不}01{/否}
第七期《嚮往的生活》,因為許知遠炸鍋了。
Sir一度以為,以「孤獨求索」知識分子形象示人的許知遠會水土不服。
連被罵的詞條都預測到了:
「裝逼」「清高」「不工作」「不合群」…
誰知一期下來,好評如潮。
別急。
Sir完整回顧下片段,看看許知遠到底做了什麼。
別人來這,多數是按照節目組規定的路線生活。
幹活、扒蒜、勞動……順便說些場面話。
許知遠不一樣。
來之前就堅定提問:
遊手好閒行嗎?
好吃懶做行嗎?
得到「肯定」答案後,許知遠全程開啟小學生郊遊模式。
△ 被不被罵他不在乎,反正自己先玩爽了再說
剛下車就開始「離經叛道」。
這裡瞧瞧,那裡看看,遇到不認識的樹也得問。
還丟下攝影師跟編導,跑到路邊拍照去。
(拍完照還順手把沙灘的垃圾撿了)
見到人更不得了——
自動開啟《十三邀》存取模式。
啥時候來的海南啊?
作物賣了賺多錢啊?
村裡多少人啊?
神奇的是,村民一點不耐煩,還覺得這外地老男人挺有意思。
走出攝影棚的許知遠,充分展現鄉野自來熟屬性。
沒聊幾句呢,就問人家第二天啥時候出海,等出海的時候跟過來看看。
搞得大姊一臉迷惘。
△ 大姊:拍我出海是另外的價格
看到另一位大姊在挑擔,許知遠迫不及待上手試試,還沒挑多遠,吧唧,差點人摔擔毀。
要是別人這時候一定臉紅尷尬了。
許知遠不。
見大姐「示範」了正確的挑法,自己說什麼也得再試一次。
最後這忙,幫了,又沒完全幫上忙。
但我們此刻的確看見一個「不太一樣的許知遠」。
來回拉扯中,他好奇到笨拙的喜感,和平時憂國憂民憂「時代精神」的形象完全不搭邊。
當然搭邊的時候也有。
例如大拖板鞋、不洗的白襯衫和亂糟糟的捲髮。
感受別人的人生,感受大自然,也感受詩意的生活。
村口是他抒發感悟的大本營。
自覺地搬個已經發白的塑膠椅子,小賣部整點烤腸和飲料,遠離人群,遠離蘑菇屋。
(誰還記得他是來參加《嚮往的生活》的?)
選房間也同樣,他毫不猶豫選了離大部隊十丈遠的樹屋。
幹完活他就在這裡休息、看書。
何炅說,這屋子好是好,就是離主屋太遠了,不好交流。
許知遠:
那不正好。
眾人在剛搭好的天幕底下聊天。
聊著聊著,許知遠被遠處的海吸引,又甩開眾人獨自去海邊坐著喝飲料。
還沒寧靜一會。
大家看他過去,也紛紛走到海邊,還和諧地合了一張影。
只是和諧時刻沒維持多久,大家玩開,許知遠也拿著杯子跑遠了。
幹活也不一起。
日常找不到人,也就是在吃飯的時候才出現,被何炅戲稱在錄「另一個節目」。
當眾人在廚房忙碌,許知遠也沒進去幫忙,一手撐牆,一面思考。
說出來本季《嚮往》第一個出圈金句:
我老想逃離這種家庭的感覺
它提供溫暖
但這溫暖代價非常大
此刻,熟悉的許知遠似乎回來了。
觀眾胃口也被這看似深刻的喟嘆吊起來了。
遠哥。
這溫暖的代價,到底是啥?
{不}02{/否}
要解答這個問題,可以換個問法:
為什麼別人沒有意識到這種「代價」?
不妨看看許知遠和眾人的差別。
例如幹活這件事。
上節目要工作,幾乎是約定俗成。
例如作為綜藝「老油條」的楊迪,一來就問有沒活乾。
得到「去看許老師」的任務時,楊迪手機都沒帶,以為就是去叫一下他——這哪算「活」嘛。
你能從語言裡感受到楊迪沒活幹的不安。
結果?
楊迪碰到許知遠,徹底被「拐」跑了。
還是那個村口。
許知遠熟門熟路把塑膠椅擺上,買飲料、和老闆攀談,臨走還非常隨意地沒秤重就直接買了兩個橘子。
活像老闆家親戚。
直到兩人看到村口那幅大大的道德「紅黑榜」。
道德黑榜之一:
「遊手好閒,常年不參與勞動。」
哈哈哈。
倆人瞬間急了。
楊迪:我們只是稍微休息一下,等一下就回去工作。
許知遠開玩笑地嗆他:不用假惺惺。
又拿出一堆歪理來:
楊迪:
退!退!退!
經過許知遠一頓「開解」。
楊迪更焦慮了。
直接求幹活三連——
焦慮從哪裡來?
首先,節目開始工作人員就說了。
不工作,雖然理論上沒事,但事實上……要被罵呀。
李誕、陳赫、岳雲鵬……都是前車之鑑。
其次。
楊迪作為“老油條”,不僅熟稔輿論規律,更深知綜藝製作的雷點。
嘉賓在綜藝裡是被動的。
如果把他遊手好閒的素材湊到一起,而真正的干活時刻卻被“一剪沒”,咋辦?
為避免這種狀況,只能盡量多點勞動的鏡頭,少些在外遊蕩的素材。
和楊迪的焦慮形成鮮明對比的。
是過於淡定的許知遠:
看到沒——
人家跟他談“工作”,他跟人家聊“人生”。
當然沒有誰對誰錯。
綜藝是楊迪的根基,而許知遠只是這裡的過客。
別看兩人似乎完全不是一類人。
但後來發現兩人玩得最和諧。
因為他們都帶著一種職業習慣:表達。
楊迪時時刻刻分享著自己內心那種有趣的小尷尬、小焦慮;
而許知遠則不斷引領觀眾去體味繽紛的自然、宏觀的人生。
可惜。
無論前者還是後者。
如今都淪為節目裡的「少數人」。
{不}03{/否}
至此大概能推斷:
所謂“代價”,便是在節目中自我表達所伴隨的“風險”。
於是。
所有人都樂於共同去保護一種「溫暖」。
找活幹就是溫暖。
嘉賓在《嚮往》三大體驗項目,工作、吃飯、嘮嗑。
節目試圖營造出一個農村家庭生活圖景,但最後做著做著變成了農家樂。
常有來賓把《嚮往》等同於來蘑菇屋參觀,至於蘑菇屋坐落於什麼位置,風土人情怎樣則很少有人提到。
大家有意無意地將蘑菇屋和周邊環境隔開來。
但這也很難怪他們,畢竟蘑菇屋確實過於「與世隔絕」。
以前,是自給自足,現在,是自動化供給。
所有的食材和物資都已經備好。
幹活,只是節目組設定-賺積分。
積分掙了乾嘛呢?
解鎖本來就存在的屋內使用空間之類的雞肋獎勵。
甚至有時候嘉賓自己都不想要。
尹昉夫婦新婚,《嚮往》的原生住戶計畫為他們辦個儀式。
兩人之前已經百般拒絕。
但任務還是上馬了。
白天一通忙活,換來一整箱婚禮裝飾品——都不用大家去計劃買什麼、怎麼去買,它就已經整整齊齊碼在箱子裡了。
接下來的節目,就是(當著人家面)佈置房間、放禮花、祝福新人。
再經過一通不准不福的寒暄,尹昉妻子不好意思地扯下頭紗,禮成。
折騰一番都累了。
問題是,這麼一個所有人都不感興趣的活動,竟然通過了大家的一致決議,成了一整天努力的目標。
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質疑。
沒事找事兒,沒活找活,以至於,一到飯點前,大家七八個人就都擠在廚房,幹一些黃磊舉手就能幹完的活。
這也是許知遠所反對的地方:
當為了維持所謂的熱鬧和溫馨,所有人都在做無用功,鬧著就把生命浪費了。
但真的無用嗎?
Sir覺得也有用——
嘉賓有活幹,至少不會因為說錯話而被罵;
節目給嘉賓找活幹,至少安全地保住了設計好的「嚮往生活」。
說到底。
“溫暖”,是犧牲個性的安全。
觀眾不瞎。
《嚮往》播了6季,如今已發展成一檔「粉絲向」節目。
而節目老粉早已怨聲載道。
“虛假”“套路”“無聊”…
巔峰時期的《嚮往》沒這些毛病。
活動和笑點大多是自發性的。
例如極限男人幫重聚,有人點菜佛跳牆,於是當天早上,黃磊和何炅到鎮上菜市場用從導演組手裡賺來的錢去買菜,錢還不夠,倆人只買到三隻小小的鮑魚。
那時跟菜攤老闆聊天,不是寒暄,而是真的天天去買菜。
後來呢?
出鏡的村民是安排好的,捕完魚深夜都有菜販上門收,甚至還被粉絲爆出過拔「假蘿蔔」…
節目服務越來越無微不至。
嘉賓們越來越省事。
但這過程掠過了什麼?
許知遠這期節目之所以獲得好評。
大概因為上來就說出觀眾想說的話。
一針見血——
「衝突」。
不是要撕逼吵架,而是偶爾可以有深度的碰撞,真誠的表達,或者,只是一些設計以外的個性流露。
希望大家有點衝突
因為衝突會
意味著一種更深入的交流
當所有人都不得已成為「溫暖」的一份子。
節目還剩下什麼?
Sir分享兩個節目裡的小細節。
值得品味。
在廚房,楊迪跟何炅想在廚房裡討論一下許知遠的《十三邀》。
楊迪一時語塞,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
能看出來楊迪真心想聊,於是很自然向何炅求助。
但何炅幾乎下意識打斷:
「別說了」。
Sir當然理解何炅在保育。
他怕楊迪說錯話,更擔心背後討論別人節目的行為不合適。
一場潛在的深度討論就此作罷。
還有,在海邊。
大家來到海邊樹屋,對這裡一切都很滿意。
音響、唱片,一應俱全。
紮營、看海,好不愜意。
此時男子饒有興致地摘下兩支野花,打算裝飾桌面。
如此“多此一舉”,是許知遠?
鏡頭一切——
不對,是黃磊。
是啊。
觀眾和嘉賓大概都忘了。
黃磊曾幾何時也是個滿懷詩意的文藝中年。
而不僅僅是個燒飯的大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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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北野武術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