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壯個人資料簡介 演員的他紅了,導演的他“殺青了”

2023-07-15田壯

那是2002年,田壯壯50歲。

北影78班組織了一場盛大的同學聚會,田壯壯去了,還得了一個「最佳滄桑獎」。

推杯換盞中,田壯跟人說:“我想翻拍費穆導演的《小城之春》。”

一語既出,眾人緘默。

差不多有十年,田壯沒摸過攝影機。重出江湖,卻是要翻拍華語電影的巔峰。

個中艱辛,可想而知。

母親於藍知道後,趕忙勸阻:“別傻,萬一拍砸了你又要被罵。”

田壯壯不信邪。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為此,他不僅做了大量的功課、充分的心思準備,還邀請好友李少紅等人幫忙。在眾人的東奔西顧下,《小城之春》順利啟動重拍事宜。

電影的製作班底,可謂當時的「地表最強」:編劇阿城,攝影李屏賓,服裝葉錦添,監製李少紅。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再次站在導演攝影機後面的田壯壯,哭得像個小孩。

“那天自己沒忍住,眼淚掉了下來。”

最終,他用一貫冷峻的「田壯壯風」完成了這段「發乎情,止乎禮」的舊日愛情故事。電影中,旁白的隱去,讓作品的意境更顯渾然天成。

田壯

田壯壯被禁十年後的首部導演作品《小城之春》

電影上映即叫座。

電影殺青那天,田壯壯專門到費穆導演的墓碑前坐了半小時。

他抽著煙,沒有說話。

在自己的世界孤獨前行的田壯,用赤誠與純粹,跟往事撞了個滿懷。

田壯

電影是田壯的宿命。

父親田方,北影廠首任廠長,曾出演《英雄兒女》;母親於藍,因出演過電影《烈火中永生》,被稱為「永遠的江姐」。

田壯

於藍與田方在莫斯科

一家電影人,往來無白丁。

1978年,田壯壯順利通過北京電影學院的考試,並被導演系錄取。

田壯

年輕時的田壯壯

那一年,同時考上導演系的還有他的「發小」陳凱歌,以及來自陝西的張藝謀。

當時在班上,陳凱歌和張藝謀幾個人一撥兒,講影像革命,講視覺衝擊,試圖透過對中國農民、農村生活的描寫,去解開中國五千年曆史的沉重包袱;

田壯壯是另一撥兒,要樸素,要乾淨,去尋找更邊遠的東西,追求「平靜水面下湧動的暗流」。

於是,大三那年,田壯將史鐵生發表在《未名湖》上的小說《沒有太陽的角落》,改編拍成電影《我們的角落》。

這是田壯壯拍的第一部電影。

田壯

之後,他又拍了《小院》《紅象》,創下北影在校學生拍片紀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1982年,北京電影學院的這撥人畢業。

田壯壯留在北影廠,陳凱歌被分配到北京兒童電影製片廠。

沒什麼背景的張藝謀,被髮配到了廣西電影製片廠做攝影。

涇渭分明的兩班人馬,命運迥異的難兄難弟,卻在1990年代掀起了中國電影的第五代浪潮。

田壯

由左至右:張藝謀、陳沖、陳凱歌、田壯

陳凱歌以處女作《黃地人》嶄露頭角,張藝謀的《紅高粱》在柏林國際影展捧回一隻「金熊」。

田壯

張藝謀與劇組人員在柏林影展

相較之下,田壯陸陸續續拍攝的《獵場扎撒》《盜馬賊》《鼓書藝人》等作品,不僅過審一波三折,上映後也是反響平平。

甚至有人懷疑田壯壯:“你拍這部電影給誰看,誰能看得懂?”

田壯

田壯

電影《獵場扎撒》劇照

田壯壯不語,徒留一聲嘆息。

傾注滿腔熱愛的電影,三言兩語,說不清,理還亂。

不過,想起在甘肅的藏區桑科草原拍攝《盜馬賊》等電影的種種,田壯依舊傷感。

那時,不僅拍攝環境極度苦寒,田壯還犯了心臟病,持續高反、發燒,險些喪命。身體上的痛苦於他而言無足掛齒,但對人文情懷的極致追求掏空了他的精神世界。

在這部電影裡,田壯肆意地討論神性與人性、禁錮與生存、絕望與抗爭。

田壯

田壯

1986年電影《盜馬賊》劇照

大概是影片追求紀錄片式的寫實,缺少一定的故事性和色彩性,電影的「觀眾緣」並不好。

《盜馬賊》,成了田壯的「意難平」。

以至於,接下來幾年,他完全處於一種「躺平」狀態,接連拍了《鼓書藝人》《搖滾青年》《大太監李蓮英》等幾部影片。

特別諷刺的是,田壯壯幾乎沒花太多心思的《搖滾青年》,因為有霹靂舞、擁抱等新鮮時髦元素加持,賣出了300多個拷貝,成為當年銷售冠軍。

田壯

電影《搖滾青年》海報

進入21世紀,在市場的裹挾下,張藝謀轉型商業大片,以《英雄》開啟大片時代;陳凱歌則一直在商業和文藝間掙扎、摸索。

田壯

田壯

上圖 左至右:徐楓、陳凱歌、張國榮

下圖:張藝謀與鞏俐

而作為導演的田壯,卻從公眾視野消失。

田壯

沒拍電影這幾年,田壯也沒閒著。

2002年,田壯壯回到母校北京電影學院任教。 人生兜兜轉轉一大圈,又回到最初的起點。

他開始把重點放在扶持第六代導演的創作。

也是完成很久之前的一個願望:“我們這一代起步太晚,想達到更高的藝術境界很難,但我們可以去探索去追求,為下一代人搭一座橋。”

田壯壯說了,就做。

回去教書,他天天和學生「混」在一起。主要目的不是玩兒,而是觀察。

觀察年輕人在想什麼,思考自己能帶給年輕人哪些知識,還能知道哪些電影前沿的東西。碰上不上進的學生,他還會悄悄「懟」上幾句逆耳忠言。

《繡春刀》的導演路陽,就一直記得老師田壯的上課喜好。有一年,田壯壯就在課堂上不露聲色地暴露個人隱憂:「哎,看著我們就覺得你們太不成器了,你們一定要去看一個導演,他拍的一部電影叫《瘋狂的石頭》,技法非常純熟。

另外,遇上條件不好的學生,田壯壯還會主動「牽線搭橋」。

缺錢給找錢,缺人找人。

田壯

那時,導演系的學生拍片需要錢,但學校的經費平均到每個學生頭上非常有限。田壯壯就到處找自己的朋友,說給我們導演系的孩子們投資。

李少紅當時也在北影院裡辦公,對此記憶深刻:「他也有大哥,就是那些幫他的大哥。有錢的,他把錢拿來以後,真往這些人身上砸,那真是血本無歸地砸啊。

他會像當年為自己的同學爭取多幾尺膠卷、多一些拍片機會一樣,盡力幫學生多創造一些機會。同時,他依然頑固,鼓勵學生多去片場,多實踐。

除了出錢出人,田壯壯還出力。

任教期間,他相繼監製了章明的《巫山雲雨》、路學長的《長大成人》、王小帥的《扁擔姑娘》等電影。

田壯

田壯壯和王小帥

在外人看來,這並非他的本分;但在田壯看來,學生拍作業都要家裡貼錢,這事兒不能這麼幹。

田壯帶的研究生徐伊亮記得,有年臨近寒假回學校看田壯壯,當時田壯正在上課,大概是最後一堂,徐伊亮悄悄坐到最後排,靜靜地等他下課。

台上的田壯,沒有熱情洋溢地告白,只是簡單說了一句:「從這個校門走出去以後,遇到什麼問題需要我幫忙或者我能幫得上忙的,你儘管跟我說。 」

徐伊亮的心顫了一下,距離她畢業已經過了七、八年。她畢業的時候,田壯壯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學生心中的田壯,帶著難得的清醒,如冬日溫暖的陽光。

田壯

不久前,田壯參演的電影《白塔之光》入圍2023年柏林影展主競賽單元。

作為演員,田壯壯日漸活躍。

一切因緣,離不開老友張艾嘉的「推波助瀾」。

2007年,田壯拍攝電影《吳清源》,需要找一個演員來演吳清源的母親。戲份雖不重,卻是他非常重視的一個角色。

當時攝影師王昱向他推薦張艾嘉,他看過資料後覺得很適合。在香港朋友的幫助下,田壯打通張艾嘉的電話,對方說:

“我知道這件事了,正在愛丁堡,回香港再說。”

他只覺電話那頭好冷淡,什麼也沒說,便默認後會無期。

誰知過了幾日,張艾嘉從香港打給田壯壯。田壯壯在電話中邀請她來演戲,張艾嘉爽快地回應「可以」。

田壯

電影《吳清源》劇照

後來電影在日本開拍時,媒體提出讓有名的演員出席發表會,主演張震(飾演吳清源)因故無法到場。田壯壯在前一天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又撥通了張艾嘉的電話,她猶豫了一下,說「爭取來」。

第二天一早,張艾嘉出現,田壯壯為此感動了許久。

直到很久以後,兩人一起喝酒聊天,張艾嘉才告知實情:接電話那天正好是她母親生日,老太太做了一桌子飯菜,她卻被一個叫「田壯壯」的人給叫走了。

友情的根基,就此夯實。

田壯

田壯壯和張艾嘉

10年後,2017年,張艾嘉寫了一個關於愛的教育故事《相愛相親》。主題是“愛與女人”,卻不再局限於同時代的愛情糾葛,而是涵蓋了三代人關於愛的理解。

這個發生在鄭州城市與農村的關於愛的故事,由一個切口展開,囊括龐大的情愫與豐富的閱歷,平淡而溫暖。

劇本完成,張艾嘉第一時間想到了田壯。

「劇本是好本子,故事打動了我。但我畢竟不是職業演員,一開始還有些猶豫。不過我知道張艾嘉不是那種隨便能找上你的導演,她每次找演員都很挑剔。所以我和她說我不會演戲,但非要讓我去,我肯定幫忙。

為了不辜負老友的青睞與信任,田壯在電影拍攝過程中,一點也沒有越界。

他「決定」把自己的本行忘了,只是當個演員,拼盡全力去演。

田壯

電影《相愛相親》劇照

電影雖然取得了不錯的口碑,但國內的票房僅有1800萬。但田壯壯所扮演的尹孝平,自然動人,彷彿本色出演,獲得了最佳男主角提名。

花甲之年,田壯迎來他的「第二身分」—演員。

導演張艾嘉對他十分肯定:“他的戲很自然,我覺得他給了大家一個好機會,看到什麼是好演員。”

田壯

《後來的我們》劇照

田壯

田壯壯說:

「電影對我們這一代來說,是在一片混亂的世界中提供了安全感。特別是小時候,這個世界完全赤裸裸地打開給你,你其實一直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我找到了電影。 」

田壯

幾十年的時間,一場歸去來兮。

田壯有過火一般的熾熱年華,為了拍一個理想鏡頭翻山越嶺;

更有過海水一般的寧靜悠遠,擇一事,終一生。

所謂,影如其人。

他希望自己的電影幹乾淨淨,只講故事;也希望自己這一生,清清白白,純粹赤誠。

這,便是電影人田壯壯的初心。

一直在,一直走。

田壯

電影《奇蹟笨小孩》劇照

田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