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有越來越多的女性創作者突顯重圍，打破刻板印象。本期《服飾與美容VOGUE》二月號，我們邀請到獨立音樂人郭採潔、多元創作者英澤，還有珠寶設計師豐吉。在不同領域、多重身分的探索中，她們以從心出發的熱情創造出獨一無二的作品，照亮自己，也啟發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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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初，郭採潔從春城昆明出發，一路北上，在寒冬中抵達瀋陽。作為張薔薔行世界巡迴瀋陽站的駐演嘉賓，郭採潔和她的樂團NCR遊牧城市早已期待許久。印像中上一次出現在瀋陽還是多年前的戲院路演，所以當張薔讓郭採潔選想演的城市時，瀋陽自然而然地打敗其它城市穩居上風，成為她最想去的地方。 “我想再次造訪瀋陽，以截然不同的身份出現，玩性十足!”
音樂無疑是當下最令郭採潔全情投入的。去年，她和樂團夥伴們也開始了NCR遊牧別的城市巡迴演出。因為疫情緣故，他們只游去了五個城市。表演新的音樂作品，無疑是一個激情與陌生參半的互動過程，直到去年夏天，NCR才總算游到了戶外演出。這場戶外演出，至今提起仍令郭採潔感動難忘，氤氳在空氣中的青草味道宛如昨日重現。他們在一處遠山裡表演，天氣尚好，沒有前一晚彩排時的陰冷，曬了一整天的草地更顯蒼翠。那些被郭採潔還原的演出細節，更像是天外來物的童話之夢。 「我們足足演了一個小時，還覺得時間飛逝。期間，有昆蟲從我頭上落下來拜訪，背後有大大的月亮，襯著當佈景。台下的朋友幾乎能一起蹦著唱著《數羊》裡呢喃的歌曲。
《Vol.13-1986數羊》是郭採潔作為獨立音樂人創作的第一部完整的作品。 「羊」是孕育新生命的羊水，在這張專輯中郭採潔不斷解構、重組，直到重塑一個煥然一新的自己。她想透過這張新專傳遞一種屬於她的趣味，完成一次闊別過去的自我介紹。 「數羊的音樂像散文詩，組成的文字和選用的音色，就像我在照鏡子一樣，是有形象存在的。同時，也像謎語，聽見的人，需要用時間與我交換，才能在音樂中達成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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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歌手到演員，再到如今的獨立音樂人，郭採潔越發明自己的定位。在嘗試這些不同的身分時，支撐她最核心的動力，便是和欣賞、喜歡的人們聚在一起去創作。她清楚知道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現在就是她最想要竭盡全力為音樂創造的時刻。
聊及未來有何渴望，仍是和創造有關，「希望可以打磨讓自己興奮的創作。」持續輸出的創意顯然無法只用一張專輯承載，郭採潔告訴我們，她將開啟一個新的計劃，這會是她的創作新皮囊。她還要繼續在音樂的路上專注。新專輯現在大概進行至60%，“總體的感受，我稱它為希望的另一面，就是在觸及希望之前，必經的迂迴和破壞。希望的另一面，就是目前新專輯要創造的。”
新的音樂生涯，彷彿打通了郭採潔的任督二脈，讓她感受到一種身心靈合一的痛快，這完全不同於演員生涯時的「禁錮感」。曾經的郭採潔形容自己更像是為了完成工作而存在的工具人，行程排滿，感知生活的敏感度與日俱降，她用了幾年時間去修復心底的“木”，直到終於回到今天的輕盈自在。究其根本，她想，最大的改變是「學會為自己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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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內在油然而生的好奇心，也是這些年不斷推動郭採潔選擇突破自己、進行不同領域探索的原動力。以入行15年為時間線的話，郭採潔告訴我們，她的好奇心來自茫然。 「對自己在做的事一無所知，是這個無知的感受讓我想探究明白，而以好奇為步伐。」再後來，因為意識到生活的空轉以及不再容易感到興奮時，她探索的視角慢慢從事情轉移到自己身上，“目光回到自身後，五感都活躍了回來。”
如今，郭採潔仍在不遺餘力地探索外界，創作新的專輯，挖掘內裡無限的創作力量；與電影聯動推出宣傳推廣曲，以音樂參與影像，獲得超越語言的交流；去情感旅遊真人秀做觀察嘉賓，守護那份情感揭露的勇敢，感受眾生相的切片；舞台上的她既是自由而唱的歌者，也是風格先鋒的時尚精靈。多重身分、多重工作，現在的郭採潔卻不會有從前那般麻木的累。從心出發很重要，更重要的是她學會了歸零。用不同的身分進行不同的工作，細究其實仍有許多相似之處，一旦習得某種辦法，反而會滑向安逸，「保持一種未知的敬畏，讓自己總能從每次的參與中得到新鮮的力量。
在郭採潔看來，每個人都要盡可能地發掘和品嚐自己的多面，因為多面是人必然存在的特質，即便是一個性格相對單一的人，也是多面的。多面性，讓人能更大範圍地體驗世界，從而更輕盈地自處。而創作者的多面性，郭採潔認為，“就是有辦法對話孤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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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又見奈良》獲得巨大成功後，英澤變得更受人矚目，卻也更沉靜了。在去年FIRST影展中展映的《山河小敘》《雨打芭蕉》《插翅往南飛》中，英澤都出演了完全不同的女性形象。她不喜歡重複，一直在挑戰不同背景、不同身分的角色。當問到考慮角色的標準時，她的回覆也是如此。 「我是一個特別不喜歡重複的人，我總希望有變化，然後有一些新鮮感和挑戰。我也有很多的好奇心，不知道新的可能會帶給我什麼，所以我希望能有更多的變化。
英澤說，一個演員的表演，「收」和「放」同樣重要。她的成功並不是偶然，而是在不斷嘗試多重身分的過程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表達方式。製片工作讓英澤對劇組的流程、運作有了全面的認識，編劇工作則讓她對劇情和故事有了更深的理解，和知名演員的合作讓她在表演上受到了啟發和調動。在這環環相扣的機緣中，英澤從製片、編劇，一路探索更廣闊的電影世界。回頭看這一切，英澤覺得這都是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的，當她接觸了一個事物，這個事物便會為她打開更多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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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幾年中，許多事情都慢了下來，但英澤沒有停止探索的步伐。作為演員，英澤過去一年客串了三部電視劇，扮演了與之前不同的女性形象，並收穫了全新的表演體驗。對她而言，不重複的感受就是一種滋養，她不想用「文藝片」來限制自己。她說，如果有緣，她還會繼續參與電視劇創作，去發掘更多面向的自己。
當演員、當編劇、拍攝雜誌大片、參與健康公益……在不同身分的工作中切換自如的英澤，當然也有累的時候，但她對於新事物的熱情和好奇心，總可以讓她迅速切換到下一個模式。 「每次別人問我為什麼做某件事，我好像都很難回答。我覺得這更像我的本能。」英澤的許多選擇，似乎都來自於一種難以言明，卻是從身體裡流淌在出來的強大力量之中，好像她天然就具備這樣的能力。
但本能並非天然存在的東西，事實上，它正是英澤一點點雕琢出來的內在驅力。起初，是家庭為她注入了底色。從小父母就會給英澤很多選擇，告訴她其中的利害關係，讓她自己做判斷。他們鼓勵她嘗試各種事情，當她初次當演員想要放棄時，也是父母鼓勵她再多試一段時間，而這一試，就試出了嶄新的天地。除了父母，英澤的外公外婆也是她的榜樣力量。他們八十多歲時，仍維持著每年上百次的飛行，在自己的工作領域創造價值，如今九十多歲，依然看書上網、關心時事，和年輕人保持交流。
帶著家人的力量，英澤成長的一路充滿探索欲。後來，她不斷在這份底色中加入自己的意志：她選擇了喜歡的專業，主動找到想嘗試的工作，並堅定地選擇了演員職業。每一次的選擇都觸類旁通，一次經歷，打開更多扇門，好奇心推動著她變得越來越多面，也越來越了解自己。如果說曾經的她對環境、對龐大的議題感興趣，現在的她則對人更有興趣。她會有意識地觀察人的喜怒哀樂，去體會人情之間細微的流動，她在鍛鍊自己成為一個更有共情能力的演員。
可以說，本能推動英澤向前，英澤也不斷為本能注入內在生命力，讓它持續滋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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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選擇嘗試新身份，英澤希望是導演。充滿行動力的她，已經完成了一部關於「跨國家庭」的長篇劇本初稿，預計明年拍攝。
參與影視編劇後，英澤觀看了大量電影，漸漸有了創作故事的慾望。這種慾望不是突然產生的，靈感的火花早已在她心中深埋多年。那時她還在紐約，去參加一個中國家庭的新年聚會，她發現席間有外國人，有中國人，有久居於此的人，也有剛來的人，大家之間存在許多信息差，儘管熱鬧的，但彼此之間卻始終無法真正溝通。暗流湧動，是一種失語症的狀態。英澤被當時的場景深深觸動了，那種東西方文化之間的矛盾、移民自我認同的認同，都令她深深著迷。這樣一個單一的空間，卻有著如此龐大的故事性。英澤又想到年少就離開故鄉出國讀書的她，也常常困在類似的失語空間裡。個人情感與社會視角的交融，讓她創作出了自己的第一部長劇本。
對這部電影的期待，英澤說，只要能拍出來就好，她對最終的成績是淡然甚至佛系的。完成比完美重要，能完整地拍攝製作出一部電影，在她看來都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成為導演，只是英澤多面人生探索中的一步，她希望這一步能走得堅定、真誠，打開自己更多的可能性。她的本能也在這個過程中不斷雕琢進化，變得蓬勃有力，這種力量潛伏在她的身體裡，難以察覺，卻一路勇敢而行，滋養著她的多面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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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的當下，豐吉剛結束一趟令人興奮的巴黎之旅。她身為第一位來自中國大陸的珠寶藝術家，獲邀參加巴黎古董藝術雙年展與Fine Arts Paris攜手舉辦的藝術盛會，在盧浮宮Carrousel廳展示醞釀已久的新作。法國文化部長Roselyne Bachelot、比利時王室貴族Prince de Chimay及夫人等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皆為這些如夢似幻的珠寶作品駐足。同時，她也終於和闊別已久的作品「懸浮銀杏」來了一場異國重聚。去年早些時候，這枚享譽全球的銀杏被羅浮宮體系博物館——巴黎裝飾藝術博物館——納入永久館藏，豐吉也因此成為了獲得這一成就的最年輕的珠寶藝術家。
對於這樣的嘉獎，豐吉並不陌生。成立品牌FENG J六年來，她曾創下中國大陸珠寶設計師在全球的最高拍賣價，也是唯一入選富藝斯全球重要女性珠寶人展的中國珠寶設計師…「首位」、「最年輕」、 “最高價”、“唯一”，面對這些聲勢浩大的標籤，她總是能以數年如一日的從容，消解掉其中喧鬧扎眼的部分，繼而再度輕裝上陣。在她看來，「這些標籤算是一些成績吧，讓我覺得自己在不同階段得到了認可，是對自己過往努力的一種肯定，當然，也會覺得自己很幸運得到了它們。但我希望永遠把注意力放在下一件作品上，堅持讓作品來發出聲音，這樣就不會有所謂的壓力，因為我的焦點不在這些標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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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在書畫世家、懵懂時便拿起了畫筆的豐吉，卻並沒有走旁人眼中順理成章的繪畫之路。她喜歡物件帶來的擲地有聲之感，於是在大學選擇了家具設計的專業。相較於大眾對家具的理解——“一種實用的生活工具”，她認為家具可以是帶有裝置藝術屬性的物品。例如她設計的棋盤燈，「在我的想法裡，它所表達的不僅僅是一個棋盤，更像有生命的一件物品，每顆棋子壓上時它的米字格就會發光，無聲地在與下棋的人交互，表現下一步棋的軌跡，讓人去有範圍地猜想，我覺得這種互動特別有趣。超級跑車設計生涯，更是在研究生期間踏足時尚工藝品專業。
所有領域間的融匯貫通，在豐吉手下得到了最恰如其分的展現。不同的創作就像是朝各個方向漫延的河流，有著各自的水域，但百川皆出自同一片汪洋。創作是相通的，只是用不同的載體去表達創作者想傳遞的東西，而之所以最終將珠寶作為主要的表現形式，是因為一件小小的珠寶作品所能承載的廣闊維度令豐吉著迷。 “能利用有限的體量容納我想表達的宇宙和世界。它可以代代流傳，可以承載歷史，每件珠寶承載著它的故事，甚至是記錄那個時代的美學和藝術風格。”
而之前不同的涉獵經歷，也賦予了豐吉的珠寶創作多元混合的豐富感。例如她最為人所稱道的理念——“以寶石入畫”，意即透過組合不同形態與色澤的寶石，在雙面玫瑰切割工藝的加持下，在光影交錯間呈現印象派般有著斑斕詩意、渾然天成的創作，這無疑得益於兒時的藝術薰陶；而小巧的珠寶作品之所以能在方寸之間傳遞一種擲地有聲的氣場和能量，則和她求學生涯中經手大型家具裝置的體量感有關；還有不得不提的品牌標誌性工藝“懸浮鑲嵌”，這脫胎於自豐吉研究生期間學習皮具製作時累積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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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吉幾乎從不刻意強調作為女性的身份，因為不想將其變成一種僵化的印象，「希望作品在不同時期，有著不同的發力點」；但貫穿其間的韌性與輕盈，正是女性創作者最鮮明的縮影。
豐吉相信，我們身處的當下，對女性創作者來說是一個好的時代。各行各業的女性都在崛起，不再遮掩光芒，不再畏手畏腳，盡情盡興地發揮著自己的長處；她也相信，「在先鋒女性的帶領下，會有更多女性創作者突出重圍，擺脫刻板印象」。而對於豐吉本人來說，在鋪天蓋地的報道裡，她的名字越發緊密地和中國高級珠寶的未來聯繫在一起，對於這份使命和期待，她表示，「我希望這將開啟一個群像時代，而非只是個體視角。 ，用去國際化的設計語匯，以東方人的思維駕馭西方的高珠工藝手段，創造出全世界認同的、普世的、美好的、經得起時間考驗的作品，而非僅在像牙塔裡面孤芳自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