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維簡介個人資料(黃維獲特赦後:為毛主席守靈,回監獄住一晚,到台灣訪友前夕猝死)

2023-01-17黃維

1980年代,原國民黨第12兵團中將司令長官黃維接受記者採訪,被問到新中國成立後,印象最深刻的事是哪件。他思索片刻後說:

「有這麼一件事情,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至今不得忘卻,所以今天不妨說出來給你聽聽。那是毛澤東先生逝世沒幾天的時候,我接到一個通知,要我去人民大會堂守靈。先生下令釋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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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蔣介石的嫡系將領中,有這樣一群人,他們被稱為“綠頭巾賞穿黃馬褂”,這種人官運亨通,只黃不綠或只綠不黃都要略遜一籌。其中的「黃」指的是黃埔軍校,「綠」則是陸軍大學。黃維是這群人中的典型,黃埔軍校第一期,陸軍大學特別班也是第一期。

在蔣介石反革命活動中,黃維一直充當其馬前卒,積極參與對紅軍的「清繳」活動,手上沾滿紅軍將士的鮮血。解放戰爭中,黃維原本已退居幕後辦軍校,但因為國民黨內部派系的爭奪與妥協,他重新被推到台前,成為了第12兵團司令長官。

淮海戰役中在雙堆集被俘後,黃維先後在河北井陘華北軍區政治部軍法處看守所、北京功德林、秦城監獄、撫順戰犯管理所被關押了整整26年。直到1975年,當中央政府宣布釋放全部在押戰犯時,黃維才獲得特赦。縱觀黃維在新中國的表現,誰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會被安排給毛主席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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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林最頑固的戰犯

「共產黨對像我黃維這樣的一個戰犯如此照顧,圖的是什麼呢?」

黃維功德林發生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跟同犯爭執,大打出手。當時管理處組織大家學習揭露批判四大家族剝削、壓迫中國人民的書籍。黃維所在學習小組副組長董益三剛把一本書的一部分念完,就說:

「我不同意這本書的說法,什麼國民黨的中央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農業銀行都是四大家族的,都是蔣介石一家的?根據這種言論,那麼共產黨現在不是有個中國人民銀行麼?

話音剛落,董益三就大聲批駁,其他幾位戰犯也都群起而攻之,要黃維寫書面檢查,反省思想。黃維卻還是無動於衷,吃完午餐後拿著管理處發的學習筆記本,坐在桌子跟前寫起來。大家以為他在寫檢討材料,有人好奇地湊過去看,卻看到紙上寫著“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這下徹底激怒了眾人,董益三等人大興問罪之師,並動起手來,黃維也不服輸,出手還擊。但讓黃維沒想到的是,功德林管理處的姚處長親自了解事由後,不僅批評了黃維,也嚴厲批評了動手打人的董益三。

這樣的事,之後還頻頻發生在黃維身上。譬如,他會因為犯人房間睡覺不准關燈而指著管理員的鼻子罵;他會在筆記本上寫於謙的《石灰吟》,然後在旁邊寫上“這是於謙罵獄吏的詩”;他把《鋼鐵是怎麼煉成的》一頁頁撕下來當手紙,被批判後稱:「我是在發揮這本書的第二次使用價值」。

管理處工作人員的處理,也一次又一次讓黃維意外。因為「電燈問題」被他大罵的管理員,始終沒有任何「還擊」。而同一個人在處理「鋼鐵是怎麼煉成的」時,首先做的是自我反省:黃維手紙不夠,沒有要求多發手紙,這是他的不對。我身為管理員,沒有發現,這是我的失職。這一番話,讓黃維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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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黃維的國民黨視角看,共產黨對待俘虜的方式,是不可想像的。而共產黨批評與自我批判的傳統,更是讓黃維那「榆木腦袋」直呼看不懂。而真正讓黃維出現思想轉變的,還是共產黨治好了足以要他命的一身結核病。

黃維的結核病不僅嚴重,還很多樣,肺結核、腹膜結核、淋巴結核、陰囊結核、附睪結核。在那個年代,一旦得不到妥善治療,每一種都足以要人命。尤其是腹膜結核,讓黃維的肚皮腫脹得老高,兩條腿腫得發亮。從發病那一天開始,黃維就躺下來不能動了,一躺就是整整四年的時間。

在這四年時間裡,黃維住進了復興醫院的單間病房,用的藥物是公安部的衛生機構派人從香港、澳門買回來的。一天三餐吃小灶病號飯,每餐兩菜一湯,每天有牛奶、雞蛋、豬肉。甚至在三年自然災害期間,黃維都沒有斷奶。

更讓黃維感動的是,他在病床上不能自理,大小便都不能下床,是功德林的管理人員四年如一日的照顧。中國有句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骨肉親人之間尚且如此,何況黃維還是個戰犯,曾經是共產黨的仇人。

國民黨對待被捕的共產黨是什麼樣子,黃維是清清楚楚的。他的老同學、好朋友方志敏,就是死在國民黨的監獄中。在國民黨的監獄裡,是不管犯人死活的,死了活該。再有,就是有錢人才能保外就醫。

很多年後,黃維還會想,假如他還是國民黨的中將,得了病就得離職回家休養。以他不算厚的家底,即便是典當一空,恐怕也未必支付得起那一筆數量可觀的醫療費用。共產黨對於像我黃維這樣的一個戰犯如此照顧,圖的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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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時候,黃維才相信,共產黨對國民黨戰犯宣布的寬大政策看來是真誠的,是可以相信的,他的思想才有點轉變了。

事實上,除了黃維外,杜聿明、康澤、文強、杜建時、範漢傑、徐遠舉這些戰犯,都先後患有嚴重的結核病或其他嚴重的疾病,全都得到了及時有效的治療。

最讓黃維感到震撼的,還是新中國帶給老百姓切切實實的改變。從1956年開始,功德林的戰犯被允許到全國各地參觀。黃維看到了天安門廣場上百萬群眾的集會,他們臉上洋溢的笑容,是他在舊社會不曾看到的。他看到了中國人自己製造的汽車,看到了橫跨長江的大橋,看到了北京的十大建設。新中國成立短短幾年功夫,就做到了國民黨政府想都不敢想的成就,黃維的思想發生了巨大變化。

重回撫順戰俘所,在當年住過的二號監住一晚

「金所長是紅小鬼出身,卻把青春浪費在我們這些沒有意義的人身上。」

思想轉變的黃維儘管仍老頑固,但他不再跟管理幹部對抗,而是一頭栽進「永動機」的研究。 1959年特赦第一批戰犯時,週總理原本點名要特赦黃維,但他的改造態度終歸難以服眾,被戰犯管理所頂住了。

在撫順戰犯管理所期間,黃維跟管理幹部感情很深,戰俘所的領導支持他的「永動機」研究,提供實驗所需的設備。後來,黃維提及撫順戰犯管理所所所長金源時曾說:“金所長是紅小鬼出身,卻把青春浪費在我們這些沒有意義的人身上。”

1975年3月19日,黃維終於拿到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法院給他的特赦通知書。他回到房間後,禁不住熱淚盈眶,失聲痛哭。在特赦大會上,黃維作為最後一批特赦戰犯的代表,宣讀了致毛主席的感謝信,說著說著,他脫稿即興演講,盡情抒發自己的感受,贏得了滿堂喝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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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得特赦後,黃維被安排當上了全國政協的文史專員,薪水每月200元。他跟妻子兒女團聚,搬進了政協為他安排的新居。他被邀請進入人民大會堂,參加接待美國總統福特的歡迎宴會。 1978年,黃維被推選為全國政協常委,享有副部級待遇。

1985年,獲得特赦10年後,81歲的黃維到撫順戰犯管理所參觀,站在這個被自己譽為「第二故鄉」的地方久久不能平靜。 他向戰俘所的領導提出了一個十分「奇怪」的要求,要到當年關押自己的牢房二號監室住一晚。 別人不理解,他的女兒黃慧男卻知道,自己的父親早就將那個關自己的地方看成了第二個故鄉。

黃維說:“那是我最懷念的地方,過去我的表現一直不好,但國家卻並沒有放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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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維出獄時已經71歲,儘管接受了改造,但仍不改其頑固的秉性。作為文史專員撰寫文史資料,因為老部下楊伯濤一篇《陳誠軍事集團發展史紀要》的長文,他怒不可遏。按照他過去的脾氣,一定要對楊伯濤當面一頓臭罵,興師問罪,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政協委員的身份,改打筆墨官司,對楊伯濤口誅筆伐。

寫完對楊伯濤的批判文章後,黃維就決定罷筆不再寫了,因為在他的帶領下,宋瑞珂、邱行湘和方靖也加入了戰鬥。他認為這是在國民黨嫡係部隊將領中,至少讓何應欽集團的鄭庭笈、胡宗南集團的羅歷戎看了陳誠集團的笑話。這在感情上,黃維是難以接受的。

黃維原本就是一位固執的孤獨者,他沒有朋友,他的朋友是永動機,他不容許任何人質疑永動機的可行性,即便對方是權位的物理學家。從功德林到撫順戰俘所,黃維沒有放棄對永動機的研究,出了監獄,他還是沒有放棄。因為執著於研究永動機,苦等了他27年的妻子蔡若曙,因為精神焦慮而自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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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黃維還是沒有放棄對永動機的研究。在當選為全國政協常委後,黃維原本可以像杜聿明一樣,住進寬敞的大房子,但他拒絕了,理由是房租太貴。他要節約每一個銅板,用於永動機的研究。這樣一來,他常常懷念監獄,因為不管是在功德林、秦城還是撫順,他的實驗經費都來自戰犯管理所。他源源不絕的開出清單,管理員源源不絕的將零件送進來。而獲得自由後,卻失去了條件,這是黃維始料不及卻又不得不接受的嚴峻事實。

黃維還是在尋求各方的認可,於是,他寫了一份題為《大家都關心支持從“地心引力”開發新能源,征服“重力”,創制“重力”發動機的研究實驗,幫助把它搞成功,從而把重力(引力)這樣的自然力自然能源轉變成為免費的無窮無盡的機械力和電力,以根本解決能源問題,以推動和加快國民經濟的發展》的報告,讓沈醉的女兒沈美娟幫他印出來,最好是免費的。

這樣複雜冗長的標題,沈美娟從未見過,相信大多數人也沒見過。但沈美娟還是幫黃維印了100份,自掏腰包,沒有讓黃維出一分錢。黃維想讓中央領導,讓鄧小平看到這份報告,想讓每個政協委員看到這份報告,希望得到兩千塊上下的實驗經費支持。

杜建時原本是少數的,黃維研究永動機的支持者,看到這份報告後也變成了反動者。杜建時的理由是,鄧小平等中央領導人是當今世界上最富有思想成果的政治家,而思想成果是最需要花時間去研究的,黃維怎麼可以將那份價值「兩千元上下」的材料,去影響他們的工作,分散他們的精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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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維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將那一百份印刷材料,統統鎖進他的抽屜裡去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拉開過。

至死也要去台灣?

「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定居大陸,解甲歸田。」

對於獲得特赦的戰犯,政府明確表示給予公民權,有能力工作的安排工作,沒能力工作的由國家養起來。至於去處,也是完全自由,去台灣或出國的還提供路費。黃維在填寫去向表格時,沒有任何猶豫:

「我早在27年前被俘虜的那一天就拿定主意了,如果能出獄,我一不出國,二不去台灣,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定居大陸,解甲歸田。”

然而,在黃維過世後,卻被傳出他至死也要去台灣,這是怎麼回事呢?

黃維的確非常固執,他認可了新中國的成功,卻不願意承認蔣介石集團的失敗。尤其是對他所在的陳誠集團,更是百般維護。除此之外,黃維也跟絕大多數經過改造的國民黨戰犯一樣,晚年致力於推動兩岸統一,為此不遺餘力。

1989年初,身為大陸黃埔同學總會理事的黃維,受到台灣黃埔同學總會的邀請,前往訪友。為此,黃維專程到香港,見到了他的黃埔一期同學丁先生。丁先生告訴他,根據國民黨政府最新規定,黃維的身份是現役軍人,他有100多萬美金的薪水尚待領取。

黃維跟丁先生在香港真正探討的,是他以什麼身分去台灣。對於丁先生提出的“現役軍人”,已經經過改造的黃維自然不會答應,他根本也不願意去領那一筆巨額工資。但黃維原本的政協常委的身份,也是台灣方面不願意接受的,於是雙方商定以普通老百姓的身份前往訪友。黃維笑道:“這樣最好。因為對我來說,名副其實;對於你來說,自欺欺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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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去台灣訪友,黃維是非常興奮的,他列出了要探訪的黃埔同學及好友名單。同時,他還要準備祭掃蔣介石、何應欽、陳誠、顧祝同、周至柔、蔣經國等人的墓。但就在黃維即將去台灣前,1989年3月20日,卻傳來了他心臟病突發去世的消息。

因此,就有類似「黃維因為過度興奮,在出發前夕突然心臟病去世」的謠言傳出,然後由此延伸出「為何黃維至死都要去台灣。」事實上,黃維並非死在家中,而是在政協開會期間。

新華社發布消息指出:全國政協七屆二次會議期間,黃維心臟病突發,因心肌梗塞不幸過世。

多年以後,黃維平靜而顯蒼老的話語從一台老式卡帶錄音機傳了出來。這是1980年代國際台錄製的對台廣播:「我是罪大惡極的戰犯,解放後受到寬大和改造…」

晚年的黃維曾說:“我這個人思想轉變比較慢,其原因就是我得看事實,沒有事實擺在我面前,我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參考資料

《我在功德林的改造生活》,黃維,文史精華

《我們的父親:國民黨將領後人在大陸》,周海濱,華文出版社

《悲合與重生-黃維的晚年歲月》,黃慧男,領導文萃

《將軍決戰豈止在戰場:原國民黨將領大陸新生始末》,黃濟人,中國青年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