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首《憫農》詩,但凡上過學的人,基本上都讀過,在中國幾乎已經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但是,對於這首字的作者李紳,很多人都知之甚少,因為史學家們都不太願意對他多做描述。那麼問題來了,李紳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既然能寫出如此儉樸又憐愛百姓的詩歌,為何最終卻沒能成為一位受百姓愛戴的好官呢?
生平簡介,閃光於詩歌,毀譽於黨爭
李紳,出生於官宦之家,幼年喪父,自小在母親的教育下熟讀經書,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是中晚唐時期著名的詩人和政治家。他和元稹、白居易一起倡導“新樂府運動”,為唐代長篇敘事詩的發展作出了傑出的貢獻,可以說他一生最為值得世人稱讚的地方就在於他的詩詞。
作為政治家,李紳曾經官拜宰相,在政治上也是有著相當大的建樹,但是他參與中晚唐時期最為激烈的“牛李黨爭”,並深深地捲入其中。由於「李黨」主要代表士族這一階層的利益,這與「牛黨」代表的庶族產生了激烈的利益衝突。李紳身為「李黨」的重要一員,相傳他晚年生活極盡奢華,為官不仁,這究竟是政敵對他的攻贅,還是確有其事呢?
歷史流傳李紳一餐殺三百隻雞的真相
史上傳言李紳為官後,生活奢華,好吃雞舌,曾經一頓飯殺掉了三百隻雞,只為了吃雞的舌頭,他家的後院滿是堆積成山的雞肉和雞毛。然而,關於最早記錄吃雞舌頭的記錄出處是在《堅瓠集》,這是一本小說,作者褚人獲意在抹黑宋朝的宰相呂蒙正,並非是李紳,而且正史中從無用雞舌做菜的記錄。
根據歷史記載,當時的確有一種叫「雞舌香」的香料--出自西域,專門用來除去口中異味,很多大臣上朝之前都會服用,以清新口腔。白居易曾有詩寫道“對秉鵝毛筆,俱含雞舌香”,那麼李紳作為當時的宰相,在宴請賓客的時候,自然高朋滿座,宴會中用雞舌香漱口倒是極有可能的。
也就是說,身為士族出生的李紳,從小接受禮儀教育,所以會在宴請的時候比較注重形象而使用這種叫「雞舌香」的香料,沒想到卻因此被誤傳至今。
發跡後濫用權力還是後人杜撰
關於李紳的黑材料,主要來自於唐末的一本書《雲溪友議》,裡面記載了李紳耍官威,利用權力洩私憤,違背《憫農》初衷的三件事。
第一件事,李紳發跡前與李元將交好,因為李元將年長,所以李紳稱他為叔叔,但是等李紳發跡後,李元將為巴結李紳,主動降低輩分,自稱“弟”,甚至自稱“侄”,但還是引來李紳不滿,最後降到“孫子”,李紳才勉強接受。
第二件事,與李紳同科進士的崔姓巡官來拜訪他,剛在旅館住下,家僕就與市民發生衝突,李紳知道後不僅將家僕和市民都處以極刑,更是將崔巡官杖責二十大板,原因就是崔巡官沒有立刻過來拜見李紳。
第三件事,李紳為官殘暴不仁,治下百姓有逃亡,屬下向他報告情況,李紳滿不在乎說道:「汝不見搬麥乎?秀者在下,粃粏隨流者不必報來。 「將百姓比喻為糟糠,似乎當初悲天憫人,關心百姓疾苦的李紳已經完全背道而馳了。
《雲溪友議》由晚唐範攄撰,主要記載了開元以後的異文野史,並不是正史,而且所記載的內容也有不少失實之處,具有一定的傳奇文風,但因為是唐代所作所為,所記載冠以李紳的事到底是真是假,並不好直接作出結論。
贈姬事件,引出生活奢靡遐想
根據唐代孟棨的《本事詩》記載:劉禹錫罷和州刺史,任命為主客中郎,回長安任職,李司空慕其名,宴請劉禹錫。在宴會上,劉禹錫賦詩:「高髻雲鬟宮樣妝,春風一曲杜韋娘。司空見慣渾閒事,斷盡江南刺史腸。」隨後,李司空就把家中歌姬贈送給了劉禹錫。
後世好事之人根據此書的記載,認為「李司空」就是李紳,而隨意就贈送歌姬,說明李紳家裡並不缺歌姬甚至歌姬眾多,對於宴會的描述也是非常奢華,從而得出李紳當時生活糜爛的結論。
但事實上,劉禹錫罷和州刺史,回京城發生在大和二年(公元828年),而李紳從寶曆元年即(公元825)開始就一直在地方做官,直到公元842年才回京任職,也就是說李紳與劉禹錫京城相見這件事是經不起推敲的,李司空並非是指李紳,更何況書中對於李司空的描述,也並未指明是李紳。
吳湘冤案成為最大的政治污點
正史可考的記載下,李紳一生中最大的污點就是“吳湘案”,當時李紳已經年逾古稀,時任淮南節度使,揚州江都縣尉吳湘被舉報貪污公款,強娶民女。
李紳接獲通報後將吳湘逮捕,判其死刑。根據後來的調查,吳湘貪污屬實,依照大唐律法,貪污屬於重罪,判處死刑沒有問題,至於強娶民女,屬於普通犯罪,二罪併罰,取其重,不管強娶民女是否有爭議,當時判吳湘死刑是沒有問題的。但錯就錯在,李紳當時並沒有按照慣例將吳湘秋後問斬,而是迫不及待地將吳湘的頭砍了。
吳湘是何人?雖然官不大,但其本人曾經與「李黨」大佬李德裕有著很深的積怨,而且吳湘家族的其他成員又基本上都是「牛黨」的重要成員。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李紳著急將「吳湘事件」結束,背後的目的不言而喻──意在透過此事討好「李黨」大哥大李德裕。所以,這時候的李紳已經深陷黨爭之中不能自拔,無法做到超然於權力之外。
在中晚唐時期,民間苦楚,天災人禍不斷,百姓生活環境惡劣,像白居易《賣炭翁》一詩中描述的情形在當時的唐朝已經是普遍現象。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就是對當時社會生態最直觀的描述。
牛李黨爭持續四十多年,使得唐朝的政治環境進一步惡化,在這樣的複雜背景之下,身處漩渦之中的李紳,表現出了極其對立的兩面性也是非常正常的現象。
「達則兼濟天下」,這是作為士人從小就樹立的理想,而《憫農》正是他高中進士之後不久寫下的,那時候的他躊躇滿志,意氣風發,還未經歷官場沉浮,正準備一展宏圖。 「吳湘案」的時候,李紳垂垂老矣,早已經是官場上的老油條,被社會毒打後,當初的理想早已不復存在,深陷黨爭泥濘的他所作所為都只是為了他頭頂的烏紗帽,這就是人性的弱點。
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管李紳是否曾經濫用權力還是生活奢靡,都可以說他已經從一個懂得《憫農》艱辛的儉樸少年,慢慢成長為一個忘記初心、深陷黨爭的朝堂宰相,最後還是活成了自己討厭的模樣。
參考資料:《堅瓠集》《雲溪友議》《本事詩》《舊唐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