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19歲的王蒙寫下了自己的第一本小說《青春萬歲》,他在序詩當中寫道:「所有的日子都來吧,讓我編織你們,用青春的金線和幸福的瓔珞編織你們。
而今,已經86歲的他依然筆耕不輟學寫青春,書寫愛情,書寫人生。 2019年夏季,王蒙完成了中篇小說《笑的風》,2019年底在《人民文學》刊出後,他在疫情期間將這部“顯然具有長篇容量的中篇小說”升級改造, 增加了五萬餘字。今年4月,作家出版社推出長篇小說《笑的風》。
86歲的王蒙被稱為“高齡少年”,在他的身上的確少年感十足,在接受記者郵件採訪時,從他回复的字裡行間可以感受出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他的思維如滔滔江水,不但沒有間斷阻滯,反而會越說越激動磅礡。
提起《笑的風》,王蒙興致盎然,他說寫這部小說讓自己寫得神魂顛倒,如醉如痴,細胞跳躍,神經嚷瑟。對於他為何能夠保持這樣的昂揚狀態,王蒙先生的答案則像是溪水的彈跳,輕靈之中不乏深意:「一切經歷都不糟踐,一切思緒都被反芻,一切逝水都留下自己的波紋與鐫刻,這是造化,有那麼多可寫的,不寫出來,豈不是白活了?
王蒙簡介
一九三、四年出生在北京,一歲到四歲在老家河北南皮農村,小學上了五年,跳班上了中學,差五天滿十四歲時加入了還處於地下狀態的中國共產黨。高中一年級輟學,當了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後改名共產主義青年團)幹部。一九五三年開始寫《青春萬歲》,一九五六年發表的《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引起了大響動。一九六三年到新疆,曾任伊寧郡紅旗人民公社副大隊長。後來出任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部部長等。二〇一九年獲得「人民藝術家」國家榮譽稱號,出版五十卷文集。曾獲茅盾文學獎、義大利蒙德羅文學獎、日本創價學會和平與文化獎及俄羅斯科學院遠東研究所榮譽博士、澳門大學博士、日本櫻美林大學博士、約旦作家協會榮譽會員等稱號。屢拔先籌,屢有曲折,逢兇化吉,遇難成祥,自慚愧厚愛,自稱要幹的事太多,顧不上斤斤計較。人說高齡少年,嘛也沒耽誤。
疫情期間增補5萬字
《笑的風》創造了寫作史上的“第一次”
幾十年來王蒙先生始終筆耕不輟學,2019年第1期的《上海文學》發表了他的《地中海幻想曲》,2019年第1期的《人民文學》發表他的《生死戀》,今年1月,他的中短篇小說集《頁頁情書》出版,4月,《笑的風》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笑的風》是王蒙最新的小說,上世紀50年代末,貧農高中生傅大成在春天的一個夜晚,忽聞風中傳來女子銀鈴般的笑聲,青春情致驟然萌發,寫下一首詩《笑的風》,之後傅大成經歷了包辦婚姻、婚外戀、離婚、再婚與離婚,開啟了他幸而不幸、不幸而幸、似榮光又似晦暗的尷尬一生。 《笑的風》時間跨度從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到2019年,空間跨度則從中國的北方鄉村到省城到上海到北京,從海外的德國西柏林到希臘到匈牙利到愛爾蘭。從青澀少年的春情萌動到耄耋之年的自我拷問,藉由傅大成的經歷,《笑的風》活現了中國六七十年間社會生活的發展變化;寫了中國人在社會風尚飛速變化中的酸甜苦辣、悲歡離合,也寫了一代知識分子的婚姻與愛情。
《笑的風》的語言極具王蒙特色,密集排比、活泛酣暢,大量的信息與知識排山倒海,盤點中國六十餘年的歷史生活信息、社會風尚與人心變化,充分體現了作者的飽學多識和豐富閱歷。文中甚至很多句子不用標點,詞語的排比有無窮無盡之感,不像春風,而像排闥而來的大風,對於這種寫作的氣勢,王蒙說:「意在筆先,情在意中,寫起來如火如荼,如潮如浪,難以自已。
《笑的風》原本是個中篇,今年疫情期間,王蒙先生增補了近5萬字,最終形成現在13萬字的長篇新作,說起增補這5萬字的過程,王蒙先生說自己寫得「神魂顛倒,如醉如痴,細胞跳躍,神經嘚瑟」。
王蒙先生表示,《笑的風》創造了他寫作史上的「第一次」。中篇版《笑的風》發出後,恰逢疫情宅在家中,這部中篇新作完全把自己迷住了,「2019年7月、8月,我寫完中篇小說《笑的風》近八萬字,同年底發表於《人民文學》雜誌。月、2月,《笑的風》分別被《小說選刊》與《小說月報》選集。了,抓住了。麼多蘊藏與潛性,那麼多生長點與元素,那麼多期待與可能,也還有一些可以更嚴密更強化更充實的情節鏈因果、歲月沿革節點與可調整的焦距與掃描。我的修飾,等待我的投入,中篇小說文本它拽住了我,纏住了我,要求著與命令著我,欲罷不能,難捨難分,欲原樣出單行本而不能,我必須再加一大把勁,延伸,發揮,調節,加力,砥礪,製造一個真正的新長篇小說。
王蒙先生介紹,他花了兩個月時間,用了只「重於大於」而不是「輕於小於」夏季原作的力度,增寫了近五萬字,一次次擺弄捋理了全文,成為現在的文本。 「這個過程難解難分,難離難捨,如歌如夢,如醉如痴。越修理越大發,比夏天寫中篇稿時還瘋還熱。」
談到具體增補的部分主要是哪些,王蒙透露一大部分是傅大成二次婚姻後的感情經驗。一小部分是毛茸茸的生活與情趣,王蒙說:「『高齡少年』寫著,改著,發展著,感動著,等待著,也急躁著,其樂何如?其笑其風是什麼樣子的了呢?
《笑的風》是愛情與青春,飄蕩與起伏
王蒙先生偏愛給作品起三字名,像之前的《夜的眼》《海的夢》《春之聲》《深的湖》《秋之霧》,這次起名《笑的風》,王蒙說笑的風是愛情與青春,是新生活新誘惑,是生活的繽紛,是越來越多的可能與啟動,以及飄蕩與起伏。
此外,取名《笑的風》另一個原因是,他自己極喜歡蘇聯電影《格蘭特船長的兒女》的插曲:《快樂的風》。
寫《笑的風》,王蒙先生形容為「這是耄耋作者的家底」:「透過個人故事,婚戀家庭的特殊命運,愛戀情仇的情節寫歷史,寫地理,寫人生,寫社會,寫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的衝撞與整合,這是文學,這是《紅樓夢》直到《茶花女》與《安娜·卡列尼娜》的傳統。
《笑的風》延續了王蒙之前《活動變人形》等作品一如既往的對知識分子生活和精神狀況的關切,對於《笑的風》中傅大成這類在上世紀60年代進入大學的知識分子,王蒙表示在他們身上,有舊世界的遺留,有迅速的發展帶來的狂喜與困惑,與多種的可能與選擇的激烈,有各自的小說一樣的故事。他們的生活不乏熱烈與改變。
至於小說從1958年跨越至今,王蒙表示並未特意考量,而是「一敲擊鍵歷史就過來了。雖然是從1958年開始寫的,但時間感應該更長,如包辦婚姻,侵華戰爭,兩個德國,回溯與回憶等。
《笑的風》裡是否會折射自己的人生,王蒙表示有一小部分,“但主角的經歷與我距離太大了”,小說中是否有原型人物參考?王蒙回答說:「我知道不只一個為擺脫包辦婚姻的遺產而苦鬥,鬥得慘勝而最後仍然不成功的故事。在中國現當代的巨變中,個人、家庭的命運,與時代、歷史、社會,與傳統和創新突破是分不開的。不相及',但我和主角都很重視婚戀家庭,作品中有一句話是我本人發明的:'愛妻主義'。
問王蒙先生什麼是好的婚姻,他回答說:「托爾斯泰說幸福的家庭是一樣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未必。我的一個侄子說,看了《笑的風》,他覺得傅大成與白甜美,與杜小娟,組成的家庭都是幸福的,麻煩在於他的一身而二任。
同樣是寫上世紀50年代的年輕人,過去寫和現在寫,會有什麼不同?王蒙先生說,“當然不一樣。十九歲與回首十九歲,能一個樣兒嗎?回首大發了,脖子夠費勁的啦。”
王蒙先生對《笑的風》的愛溢於言表,問他是否會擔心現在的年輕人不愛看這樣的小說,王蒙表示「且看看再說,幹嗎擔心呢,書的命,要看當下,也要看長遠」。至於現在86歲高齡的王蒙是否有能力書寫當代年輕人的青春,抓住當代年輕人的精神風貌,王蒙的回复則十分坦率:“夠嗆,不敢吹,也不敢不戰而降。”
始終保持“少年感”
用“高齡少年”形容王蒙先生並不誇張,問他如何保持這種令人羨慕的“少年感”,王蒙的回復是:“抱著學習的態度,欣賞的態度,關心的態度看待世界、人生、人」。
說起疫情期間的生活,王蒙先生表示自己過得很充實:「每天寫作五小時,走步一個半小時,唱歌四十五分鐘,看電視三個小時。我觀看新聞,時時關心一線抗疫與國計民生,為每一步的艱難進展而歡欣鼓舞。 ,我發起了每天晚上在家庭群中的微信歌會,我完成了一部長篇小說新作,我繼續著兩年前開始的《荀子》研讀筆記。的入侵。
王蒙先生說今年春天的特殊生活方式,讓他迷上了、愛上了,深深鍾情了「免疫力」這個詞:「免疫力,是指人的自身識別和排除的機制,說得通俗一點兒,就是立於不敗之地的能力。身體鍛鍊的,也是可以透過外界的有效介入和補充而加強的。公共衛生領域的鬥爭,流行病來勢兇猛而且牽涉面大,病原體複雜而且萬分緊急,在這種困難時期,共同面對才是硬道理,不能添堵,不能添晦氣,更不可唱衰自衰。怎樣面對人類共同的災疫與意外,這是很好的人生功課,是三觀功課也是心理功課。追求正面與有定力的生活態度。
趕上了出小說的黃金時代
86歲的王蒙先生一直保持著旺盛的創作力,問他如何保持著創作的激情和靈感,王蒙先生公佈了自己的「秘笈」:「一個是熱愛,一個是興趣,一個是活力。」簡而言之,一切經歷都不糟踐,一切思緒都被反芻,一切逝水都留下自己的波紋與鐫刻,這是造化,有那麼多可寫的,不寫出來,豈不是白活了?
王蒙先生說自己有幸活了八十五年多了,「經歷了那麼多,歷史、時代、社會、家國、人類、家庭、飲食、男女、風習、潮流,大事小事,輝煌渺微,青雲直上,向隅而泣,喜怒哀樂,生離死別,愛怨情仇,否極泰來,樂極生悲,逢兇化吉,遇難呈祥,冷鍋裡冒熱氣,躺著豈止中槍。發了會不會憂鬱症?反而踏實?覺俯拾皆是,再問有沒有更多更大更妙的可能,既有如實,豈無如意?沒有?
在他看來,現在的人們趕上了到處都有故事、天天都有情節,有人物、有抒情、有思考、有戲的小說黃金時代。 「你是寫作人嗎?你是小說人嗎?你的記憶與回味,你的感動與清醒,你的糊塗與幽默,你的淚水與懷念,你的哭哭笑笑、笑出的眼淚與哭出的段子,總而言之,你的寫小說的生活資源、經驗積累,讀者期待,人民青睞,對手酸澀忌妒,你的那點大神的功夫,大仙的靈氣,大嗓門的不管不顧,你的思維功邏輯功逆邏輯功計算功製圖功鬼馬功想像功毯子功腰功臀功足尖功街舞功唱念做打還有陰陽五行金木水火土之功,你眼力筆力拽力掄力生殺予奪之力,你的滿腹經綸,滿身妙悟妙計妙詞兒,用足了沒有?師長領導嗎?的學習你的考驗,你的苦難與你的幸運以及你的版稅,還有《小說選刊》《小說月報》等刊物與各大出版社的器重了沒有? 如果還不能說全夠了,十足了,那就發力吧,再發力吧,用你的魂靈肉體生命耄耋加饕餮之力,給我寫下去!
王蒙先生表示,一切獲得都有另一面的失落,對他來說,人生到現在,獲得的是「數十年生聚,數十年經驗教訓,數十年大變化大發展。黨和國家的大事業,八十五六年的光陰凝結了我的五十卷文集。
也因此,高齡少年仍會耄耋發力,王蒙先生說他會繼續寫下去,讓他寫下去的動力是「愛生活,愛家國,愛世界,愛文學,愛語言,愛每一根草與每一朵花,每一隻小鳥,愛你我他,當然,更有她。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張嘉 供圖/曉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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