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年,年僅十六歲的張重華繼任前涼君主。
五胡十六國時期,前涼無疑是個存在感很低的政權,它位於西北涼州,十分貧瘠。
在亂世之中,有時候貧瘠之地往往更安全。
正是利用這貧瘠,張氏家族將涼州經營地不錯,在張重華父親在位時期,“遠近嘉詠,刑清國富”,前涼達到了鼎盛。
然而,張重華剛繼位,便迎來的中原王朝的當頭一棒。
後趙皇帝石虎派遣大將麻秋等人率領十多萬軍隊前涼,意圖掃清西北方。
後趙軍可謂身經百戰,不是前涼軍可以比擬的。
沙場悍將麻秋更是可以止小兒啼哭的狠角色。
「後趙石勒將麻秋者,大原胡人也,性虓險鴣毒。有兒啼,母輒恐之麻胡來,啼聲絕。至今以為故事。」
直到北宋時期,晉西北地區仍有家長使用麻秋來唬小孩哭鬧的。
很快重鎮金城(蘭州)守將率兩萬多戶居民投降,金城淪陷,前涼震動。
更重地接連失陷更可怕的是,前涼能打仗的將領屈指可數,人才凋零。
面對後趙虎狼之師,老將軍裴恆搞堅壁清野,準備仿效當年廉頗抗秦的策略,打持久戰消耗後趙軍。
和當年長平之戰趙孝成王一樣,張重華不喜歡慢吞吞的消耗戰,他在國內尋找敢於出擊的青年將領。
這時候,謝艾就出現了。
謝艾是大臣的張耽的主簿,他的出現和當年的趙括一樣,極善於談兵。
張耽便向國君推薦謝艾:
「主簿謝艾,兼資文武,明識兵略,若授以斧鉞,委以專徵,必能折衝禦侮,殲殄兇類。」
主簿,是各級主官屬下掌管文書的佐吏。謝艾是個典型的儒生文官,但好談軍事,懂兵法,不過這一切都僅限於“紙上”,謝艾完全沒有打過仗。
或許是病急亂投醫,或許是實在沒有人才可用,十幾歲的國君選擇召見謝艾。
張重華問謝艾如何擊破敵人,謝艾說:「昔耿弇不欲以賊遺君父,黃權願以萬人當寇。乞假臣兵七千,為殿下吞王擢、麻秋等。
謝艾一開口就嚇死人,他說只要給他七千人,他就能擊敗後趙十幾萬大軍。
謝艾的口氣和當年趙括一模一樣,甚至比當年的趙括還要輕狂。
前涼國君張重華命令謝艾領兵出戰,不過由於精銳都在前線,張重華七拼八湊地也只是湊了五千人馬。
「以艾為中堅將軍,配步騎五千擊秋。」
許多大臣對謝艾的看法嗤之以鼻,認為他說大話了,謝艾將步趙括的後塵。
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謝艾帶著這五千新兵蛋子出發了。
歷史是神奇的。
如果說,趙括讓「紙上談兵」成為深入人心的失敗定論,那麼謝艾就是推翻這個定論的人。
這五千人馬對謝艾這個新來的將軍毫不熟悉,更聽聞他之前只是一個主簿,頓感前途渺茫,人心低落。
好不巧的是,當天晚上「夜有二梟鳴於牙中」,有兩隻貓頭鷹落在牙門上叫喚,士兵更覺得這是大兇之兆,軍營中人心惶愜。
謝艾聽聞此事,卻是喜出望外,他對士兵說:「六博得梟者勝。今梟鳴牙中,克敵之兆。」
賭博的時候摸到了貓頭鷹牌就代表著勝利,現在貓頭鷹在牙門上叫,是勝利的兆頭。
於是軍心大安。
第二天,謝艾果然大敗後趙,殺敵五千多人,危機暫時解除。
這場戰鬥勝利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第一次率軍出戰的謝艾就擊敗了來自中原強大政權的軍隊。
歷史是荒誕的。
得勝回朝的謝艾並未受到應有的獎勵,那些被他打臉的大佬感覺臉上無光,竟然爭相詆毀謝艾。
「眾寵貴皆惡其賢,共毀諦之。」
謝艾最後被趕到偏遠的酒泉任太守。
事情並未解說,但石虎聽聞後趙軍隊在前線失利,十分生氣,又增發軍隊以麻秋擔任統帥繼續討伐前涼。
這次後趙來真的,後趙最精銳的騎兵部隊黑槊龍騖軍也被派往了前線。
黑槊龍騖軍,鐵騎身披以灌鋼法打製的精鋼全身馬鎧護甲,使用長達一丈八尺的純黑長槊,是一支重騎兵。
雙方在前涼戰略要地枹罕激戰,前涼要派人增援,但沒有敢去。
無奈之下,他們又想到了謝艾。
在酒泉坐冷板凳的謝艾便率軍三萬前去增援。
麻秋一見謝艾,登時火冒三丈。
只見謝艾「搭乘遼車,冠白幍,鳴鼓而行」,一副諸葛亮的扮相。
麻秋看了大怒:「艾年少書生,冠服如此,輕我也!」
二話不說,麻秋直接派出黑槊龍騖軍去進攻謝艾的中軍,前涼軍「左右大擾」。
謝艾接下來的操作更是驚掉了士兵的下巴,包括後趙的黑槊龍騖軍。
是什麼操作呢?
謝艾徐徐走下遼車,鋪了張胡床,在胡床上坐好後宣布全軍不動。
黑槊龍騖軍一直衝到謝艾面前一丈多遠的地方,謝艾還是不動。
黑槊龍騖軍向謝艾揮舞兵器示威,謝艾仍未 反應 。
莫非有詐?
後趙軍看到謝艾如此氣定神閒,不免驚訝,以為周圍有伏兵,「懼不敢進」。
雙方就這樣面對面地僵持。
謝艾的確是派出了伏兵包抄後趙軍的後路,只不過是倉促之間伏兵還沒到位,謝艾只好拿出那一番表演來等待伏兵到位。
這表演是不要命的,雖然他面上氣定神閒,但內心可能慌得很好嗎。
謝艾的表演確實精彩,也起到了作用,估計後趙軍全都被謝艾的鎮定所吸引,沒幾個想起來回頭看。
而謝艾等伏兵到達了指定位置,可以「從左南緣河而截其後」了,便發動了攻擊。
結果「斬秋將杜勳、汲魚,俘虜一萬三千級,秋單馬奔大夏。」。
涼州之圍再次得解。
這是一場經典之戰,真正奠定了謝艾名將的地位。
對於前涼石虎不死心,後來又撥給麻秋十二萬軍討伐前涼。
這回張重華毫不猶豫地派謝艾帶兩萬軍隊迎戰。
結果麻秋又是大敗而歸,丟下全部輜重一溜地逃了回來。
「吾以偏師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於枹罕,真所謂彼有人焉,未可圖也。」
至此石虎才死心,放棄了吞併前涼的念頭。
謝艾,三次擊敗來自中原政權的大軍。
這在五胡十六國時期,是罕有的,更是小國前涼在軍事上唯一的亮色。
五胡十六國時期,前涼堪稱北方漢人最後的淨土。
可惜的是,在擊敗了後趙之後,沒有了外在威脅,張氏家族開始了安逸享受。
張重華過世後,繼位的張祚派人刺殺了又一次貶到酒泉當太守的謝艾。
前涼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名將沒了。
前涼再無經國之大將。
史書上沒有明確記載謝艾的年紀,但想他以書生領兵,不過三十左右,他的輝煌歷史是張重華執政的八年中上演的,被害時估計四十出頭。
二十年後,前秦主苻堅以步騎十三萬大舉進攻前涼,前涼國君被迫出降,前涼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