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
寫人性一針見血,寫生活真知灼見。
將古詩詞之美帶給全世界。
這一期,為大家帶來我心目中柳永藝術造詣最高的5首字作。
柳永是北宋很特別的一位詞人,王國維評價李煜,將詞從伶工詞變為士大夫詞,提高了詞的檔次與階級。到柳永這裡,一生開創出上百個長調,所填詞作傳唱於北宋的每一個勾欄井水處,將生於民間,生於男歡女愛的詞又拉回到民間來。
因為是民間詞,兼之柳永一生經歷以青樓愛情為主,柳永的詞作主題也多半是歌詠愛情。以下五首,就是我認為最經典的愛情之作,一起欣賞吧。
壹
鳳棲梧·佇倚著危樓風細細
柳永 〔宋代〕
佇倚著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淡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大概好多人知道柳永,就是從這裡開始。
為你日夜思念,為你形容憔悴,為你衣帶漸寬。旁人都說不值,但我心中,沒有一絲半點的悔意。
因為是你呀,因為是你我的愛情,不是別人。為你,我願意憔悴枯槁,因為知道曾經的愛情有多麼甜蜜,所以對此時相思的苦痛,也多了幾分容忍與寬容。
有一首流行歌,歌名叫《我願意》,調子很清淡,只是將一片深情訓道來。
“我願意為你。”
愛情之所以偉大,就在於它能夠激發人性的光輝,能夠讓人放下自我,無私而高貴。
貳
雨霖鈴·秋別
柳永 〔宋代〕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
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聽,帳外有蟬聲淒切,已經是夏暮初秋,蟬的生命到了盡頭,我們也即將經歷分別之苦痛。
天色將晚,離別時刻將要到來。心煩意亂的當下,連酒也喝的沒有興味。還想再多留你一刻,但岸邊的渡船已經在催起出發。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片段,是你我執手相看,兩雙淚眼,卻說不出一句告別和相思的話兒。
你走後,我醉去,做了一個關於你的夢。
夢裡,是你要走過的路和你要去的地方。千里煙波靄靄,暮色沉沉,秋空寥廓。而我,就要在這一片蒼茫地寥廓裡,追尋你的旅跡。
上闍是相對無言,下闍則是柳永的獨自煩惱。佳節、多情、離別,酒醉、楊柳、殘月,一個一個意象的堆疊讓人痛心斷腸。
良辰好景,千種風情,最後都交付給了無垠的寂寞。
叁
憶帝京‧薄衾小枕涼天氣
柳永 〔宋代〕
薄衾小枕涼天氣,乍覺別離滋味。
展轉數寒更,起了還重睡。
畢竟不成眠,一夜長如歲。
也擬待、卻回徵輔;
又爭奈、已成行計。
萬種思量,多方開解,只恁寂寞厭厭地。
係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
選這首詞,很大一部分的理由是因為最後一句。
其實整首字讀下來,都是柳永的自言自語,自我排遣。寒涼天氣難以入眠,這才想起暖玉溫香在懷的美好。於是整夜整夜失眠,長夜漫漫,如同過了一年那麼漫長。
中間有那麼一會兒,覺得自己就要受不了了,打算明早起床,牽著馬回去找你,可人生無奈,畢竟是回不去了。想了很多,開解很多,總還是覺得打不起精神。
我將一生的牽掛交付於你,卻也辜負了你為我留下的千行淚滴。
一生心,千行淚。像是千古愛情的縮影。
肆
望海潮·東南形勝
柳永 〔宋代〕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雲樹繞堤沙,怒濤捲霜雪,天塹無涯。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
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
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這一首無關愛情,卻成為後世杭州的一張詩詞名片,影響力之大超越了一般的詩詞歌賦。同時柳永的遣詞用句也極盡精妙,因此選在這裡,供大家賞讀。
伍
鶴沖天·黃金榜上
柳永 〔宋代〕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
明代暫遺賢,如何向。
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蕩。
何須論得喪?
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煙火巷陌,依約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尋訪。
且恁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
青春都一餉。
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這一首,是柳永人生的抉擇,寫作於一次落第之後。
我們不清楚柳永最開始創作動機如何,也許只是文人的一時脾性,用看似放蕩的筆調為自己遮羞。但他始料未及的是,這首字很快就在京都傳開來,並且傳到了皇帝耳朵裡。
「喲,這個柳永,沒讓他考上也在這給我耍脾氣了。我看他這字裡行間,過得比我這個皇帝還要風流快活,那你這輩子就去填你的詞吧,別來當官氣我!
皇帝為柳永的一生下了定論,此後,青樓上便多了一個奉旨填詞的柳三變。
這件事情,對柳永來說或許不幸,但對後世整體是一件幸事。北宋名臣,多柳永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歷史的大進程,畢竟是改變不了的。
一介白衣,詩書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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