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代，語文課本上一首柳永的《雨霖鈴》，想必是許多人印象深刻的「白月光」。即便時隔多年，許多人依舊記得那句“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表達淒切又深情，字裡行間都是離別時道不盡的依依不捨。這樣的才情與文采，本該成為耀眼的明星，被萬眾矚目。但世事無常，雖然擁有滿腹才情，他的生活卻無比落魄，甚至還經常靠紅顏知己們的接濟，才能勉強度日。就連辭世，都是妓女掏錢幫他下葬，為他戴孝。
或許很多人都不太明白，柳永出身於官宦世家，父輩好幾代為官，家庭條件算不錯的，從小受到的教養也都不差，他何至於如此落魄呢？
01 經歷坎坷，四次落榜
從柳永一生的經驗看得出來，他是個很渴望入朝當官的人。
古代的男兒，大多都有一個共同的志向，那就是「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為了能早日入朝為官，報效朝廷，他們風餐露宿，遠走求學，寒窗苦讀，只為等待一年一次的春閩科考，盼望能金榜題名。
柳永也不例外。
大中祥符二年（西元1009年），柳永自信滿滿地踏上了科考之路，他對自己有很高的自信，認為自己「定然魁甲登高第」。可是事實就是這樣，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考試完，宋真宗直接給他澆了一盆冷水，嚴厲斥責他的文章「屬辭浮糜」。
柳永當時年輕氣盛，再加上本來覺得是成竹在胸的事兒，一下子被全盤否定，於是他心裡很不痛快。一時想不開，他賭氣似地又作了一篇《鶴沖天•黃金榜上》來洩憤，發洩對真宗批評的不滿，表達自己不受重用的牢騷。
原詞是這樣的——
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煙火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柳永《鶴沖天•黃金榜上》
但沒想到，正是這首洩憤的詞，傳到了真宗耳朵裡。那句「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更是讓真宗介意。宋真宗當時就說：「既然淺斟低唱好，那又何必來考取功名？」主考官就默默記下，就把柳永的名字劃掉了。
可洩憤是洩憤的事兒，氣消了，柳永還是對考取功名抱持希望的。到了大中祥符八年（西元1015年），柳永第二次參加考試，果不其然，再次落腳。後來又有了第三次，第四次，也統統落榜。
第三次科考時，柳永的哥哥柳三復都已經進士及第了，自己卻仍舊是屢試屢敗的那個“失敗者”，現實的猛擊難免讓這個要強的人，感受到強烈的挫敗感。後來索性放棄，離開東京，浪跡天涯。
即便如此，他的內心仍然是憤懣不平的，內心深處潛藏著一個做官的夢，哪怕是到了暮年才能實現，也是萬分欣喜的。
02 羈旅漂泊，暮年為官
離開東京後，柳永浪跡天涯，去過很多地方，看到很多風景，作了許多精彩的字眼。
例如一首《八聲甘州》，寫盡了關外的淒冷與落寞，思鄉之情溢於言表——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淒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是處紅衰減減，冉冉物華休。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想佳人妝樓凝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爭知我，倚闌幹處，正恁凝愁！
——柳永《八聲甘州》
在這段生命旅程中，柳永的話語中深刻體現了生命的漂泊感。人生這一條路本身就像在廣袤無垠的大沙漠，獨自尋找自己路的過程，失意和落寞、淒涼和孤獨總是在所難免，但是對於當時處處不得志的柳永來說，這種感觸更是尤為深刻。
「苦難造就才華。」或許這句話在某種程度上，也適用於柳永。 平庸又幸福的生活，激盪不起浪花，也不容易讓出色的才情施展。柳永的經歷或許坎坷淒涼，卻也為他的字注入源源不絕的生命力，讓他的字在歷史上永垂不朽。
或許是因為造化弄人，柳永年輕時那麼想入朝為官，報效朝廷，卻因為年輕氣盛的一首詩，失去了大好年華裡施展才能的好機會。
但又好似上天垂憐，在他遊覽完山河、嚐遍西北的風沙、感受過瀟瀟暮雨之後的暮年，又重新給了他一次做官的機會。
景祐元年，宋仁宗登基親政，對歷年落榜的科舉考生放低標準。柳永聞訊，匆匆前往，因此在這一年的春闈，終於有機會成為進士，做了睦州團練推官。後來輾轉幾年，柳永在不同的地方任官職，做出的成績都很不錯，他也很受百姓們愛戴。
03 無錢下葬，妓女戴孝
雖然暮年做官，柳永也確實做出了不錯的成績，但他精神的漂泊、靈魂的孤獨卻是永遠存在的。晚年時的柳永，或許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更想去追逐精神和意境上的滿足，於是他常年流連於煙火柳巷。
東京的名妓們，大多是文人墨客們消遣的“玩物”，是茶餘飯後的點綴。但柳永卻不一樣，他把她們看做是朋友，常常為她們寫詞，只要誰能得到柳永專門作的一首詞，身價就會倍增。因此，她們也非常歡迎和愛戴柳永。
甚至當時有這樣一首歌謠傳出來，柳永受妓女們歡迎的名聲大噪時：
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
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
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
柳永因為在家排行第七，所以人們也都叫他柳七。非常受妓女們喜歡的他，來煙火柳巷不僅不花錢，還常常“賺錢”，因為他作的詞好，妓女們都非常感謝他。
柳永晚年貧困潦倒，常常還需要妓女們掏錢接濟。他死後也無錢下葬，也是他的“紅顏知己們”，給他下葬，為他戴孝。甚至還有一年一度的“吊柳會”，就是大家用來追思和懷念柳永的。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有的人選擇堅持，一條路走到黑，有的人轉而放棄，踏上了另一條路，看到了另一種風景。
很難說哪種選擇會更好，放棄也可能是另一個機會的開始。柳永的人生雖然坎坷淒涼，但也有他自己的波瀾壯闊。
柳永是宋朝詞壇上一顆耀眼的明星，他在詩詞界留下的成就，是不會隨著歷史的流逝而湮滅的。正如他的名字和歷經坎坷卻輾轉漂泊的一生。
作者：我方團隊月落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