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人生有一些事是被安排好的,有一個看不見的手把我往這兒推一下,往那兒推一下。」拿著裝滿咖啡、有些斑駁的保溫瓶,袁弘向記者示範著他的生命軌跡。因為話劇《前哨》和《科學怪人》的演出安排,袁弘近期更多地留在上海——這個除了家鄉武漢,他生活時間最長的城市。
8月23日,《前哨》在本輪首演結束後,袁弘在上戲實驗劇場對著自己的40歲生日蛋糕許下了心願。或許是巧合,亦或是命運,在四十不惑的人生階段,袁弘站在了夢最初開始的地方。如今的他,確實解開了不少過去曾讓他躊躇徘徊的課題,他也更加確定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回舞台去,回到真實裡去。
高中的風雲人物,初入上戲卻登不了台
「一個陳腔濫調的故事。」回憶起自己考取上海戲劇學院的往事,袁弘還是忍不住笑了。高中快畢業時,對錶演毫無概念的袁弘陪一個好哥們先後參加了北京廣播學院和上戲的招生考試,也相繼被錄取。考上戲時,袁弘打了一套拳,還唱了一首《忘情水》就這樣,本計劃陪考的他誤打誤撞,半隻腳跨進了演藝圈。
然而,考試時的幸運並沒有延續到入學後,袁弘不意外地成為了班上基礎最差的學生,常常因為一口武漢口音濃重的普通話被同學笑話。 「高中時我是學生會主席,還算個風雲人物,一下子的反差讓自信心特別受打擊。」上戲歷來有一個傳統,新生第一批片段報告總是格外引人注目,各個系、不同年級的學生都會好奇地來看看——「今年表演系招了怎麼樣一群人」。
這麼一個重要的場合,袁弘卻「缺席」了,他的作品並沒有照計畫登台。 「我的片段完全拿不出手,老師也認為差得實在有點遠。」袁弘依舊對這段往事歷歷在目。當談到自己是如何「翻身」的,他想了想總結出了兩點:想和練。 「我算有一丁點悟性吧,我會一直思考上課的內容,思考老師究竟想要什麼。還有一個就是練。」每天早晨,袁弘準時出現在教學樓外的欄桿處,把腿往上一擱,嘴裡念起「八百標兵奔北坡」。日復一日,台詞功力真的被訓練了出來,讀書時背過的詞,他張開嘴就能來。
袁弘坦言自己是幸運的,他是班上最早出去拍戲的一批人,大三時就有了戲約。在胡歌的引薦下,他也加入了唐人,拍攝了《天下無雙》《上書房》《少年楊家將》《射雕英雄傳》《步步驚心》等作品,「古裝王子」的形象也越來越深入人心。不過,影視事業的步步走高並沒有讓袁弘忘記舞台上的自己。相反的,他對戲劇空間的渴望越來越強烈。 「看到認識的朋友在舞台上演戲,就各種嫉妒,各種難受,簡直抓心腦肝。」袁弘的眉頭微微皺起,彷彿就像體驗著當時的感受一般。如此熱望之下,話劇《前哨》來了。
好演員是對萬事萬物有感情的人
在紅樓的表演教室裡排練、在黑盒子劇場連排、在食堂裡吃飯、在實驗劇場演出…「突然一下就回去了,學生時候的回憶直接衝了進來」。有關上戲的一切是袁弘演出《前哨》最大的動力。在劇中,袁弘飾演左聯五烈士之一「柔石」一角,與他搭檔演出的還有曾經的老師王洛勇以及一眾學弟學妹。
作為個人首部戲劇作品,《前哨》推動了袁弘回歸舞台的腳步,排演的過程也讓他生出了更多體會和思考。 「話劇和影視不同,可以反复地雕琢和打磨,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有新的感受。話劇一句台詞,從排練到演出,可以說上千萬遍,並且每一次都能找到新的東西。”他表示。
「因為有了這第一部,才有了後來的第二部。」微博上,袁弘如是寫下對作品的感激。正如他所說,戲劇的癮被《前哨》勾了出來,便一發不可收拾,他毫不猶豫地接下了《弗蘭肯斯坦》的劇本。移植於英國國家劇院的同名舞台劇,《科學怪人》夠好,也夠難。劇中,袁弘需要一人分飾人形怪物和科學怪人。
「人形怪物是我這個年紀、想演舞台劇的男演員都夢寐以求的角色。它太不可多得了,太具有唯一性了。」在袁弘看來,「人形怪物」打破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體系的心身一體理論。 「怪物的詮釋無法借鏡以往的表演經驗,它所有的動作都是我從未做過的。」演人物要觀察人物,袁弘唯一可供參考的對象便是當時不到一歲的兒子,「怪物有一段在學習爬行、探索世界,我便觀察我的兒子是怎麼學走路的。
「人形怪物」外表猙獰甚至略顯恐怖,每次飾演這個角色,袁弘都要經歷一遍漫長的「毀容」過程。
“會不會有偶像包袱?”
「演員絕對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這上面,一旦去想角度、妝容的事兒,演戲就離你遠了。」袁弘自認不是一個特別在意這些的人。
“那一個好演員應該具備什麼樣的素質?”
“對萬事萬物有感情的人。”
常回頭看看,昨天的自己是否夠真誠
在與袁弘的交談中,出現了不少令人有些意外的回答。例如,他說他是個至今看自己作品都會有些不好意思的人。 「我會帶著審視的眼光去看,然後發現有太多需要改進的地方了。」在40歲的袁弘身上,依然能看到那個始終在思考的學生的影子。 “演員只要一直在演戲,總會對錶演有新的理解。”
也例如,當記者問他是否排斥「古裝王子」的標籤時,他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我更關注作品的內容,而不是形式。」隨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這個年紀,該是王爺了吧。
還例如,從兒子出生起,他和妻子張歆藝就親力親為地「帶娃」。 「從看書、識字到吃飯,盡可能地讓他和我們多待在一起。」袁弘將孩子的出生比喻為捅破了一層窗戶紙,「啪一下,你就看到了那邊的世界。 「在那邊的世界裡,袁弘看見了父母平日嘮叨背後的良苦用心,也看到了人生又一重維度。 “當一個新生命出現時,我學會了‘去自我中心化’,我拍一個戲、吃一頓飯,首先想到的都是他,我學會從另一個角度去思考所有問題。”
生活裡的袁弘是一個和家人出去旅遊會提前做好攻略、訂好餐廳的人,他不愛偽裝、更不會推卸。這份認真與嚴謹恰是舞台所需要的,就像袁弘說的那樣:“常回頭看看,昨天的自己是否足夠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