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2月28日拂曉,紅軍34師師長陳樹湘,躺在擔架上,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說話:
「這次立大功了,抓了個大官,可以去縣裡領賞錢了!」
說話的這位,正是原道縣保全團頭目。
明白這些人目的的陳樹湘,一時間心急如焚,若要是真到了縣城,那就相當於敵軍俘虜,不僅要遭受非人的折磨,很有可能被敵軍以自己為籌碼,套取我軍重要情報,或者以此為要挾,讓更多的紅軍戰士搭上性命。
深知大事不妙的陳樹湘師長,在半路上一個名叫將軍塘的地方,趁敵人沒有防備之時,徒手撕裂傷口,儘管額頭汗如雨下,但他還是以頑強的意志,用手從破口處伸到肚子裡將腸子拉了出來。
這時剛反應過來的敵軍哪看過這種場面?當即就被嚇傻了,還來不及阻止,陳樹湘師長,又忍著劇痛,親手扯斷大腸,從根本上杜絕了自己生還的可能,同樣也沒有給敵人留下一丁點可利用的機會!
那一年,陳樹湘師長才僅29歲,沒有留下一兒半女,死後也沒有留下全屍,時隔79年,直到2013年,那具無頭的遺骸,才在瀟水堤岸斜坡上被發現。
不久,有人聞訊趕來,在陳樹湘師長無頭遺體上哭訴道:
「大爹爹,我們來看您了!」
陳樹湘師長無兒無女這是事實,有人冒充?還是另有隱情呢?
然而也因為如此機緣巧合,我們才有機會得以重溫那段蕩氣迴腸的歷史!
歷史向來由勝利者書寫,但是不可否認,為勝利而犧牲的眾多將士,也更是當之無愧的英雄,那他們的歷史又該誰來訴說呢?
1986年,韓偉將軍80歲高齡了,他便是當年紅軍34師中的一份子,作為為數不多的倖存者,他眼中含淚,訴說了那段紅軍34師以6000人浴血奮戰,誓死抵抗國軍42萬人的離奇經驗:
「彈藥沒了,我們就用槍托、刺刀,與敵人拼殺,即便如此,戰友們頑強的意志,敢拼命的精神,還是將敵人打得屍橫遍野,部隊中有一位長官,腸子被敵人砲彈炸了出來,但依舊堅守在一線戰鬥…。
實際上當時那位在陳樹湘師長遺體上哭訴的男子,就是紅軍34師倖存者韓偉將軍的兒子,而那段歷史,也是他在當時父親口述《紅軍長徵回憶錄》史料的時候,才第一次知道,原來這才是父親多年深藏心底的秘密!
知道陳樹湘師長無兒無女,甚至連親人都為數不多,難以追溯考究,沒有照片,唯一的畫像也是在韓偉將軍口述之下留下的素描,其實當年犧牲的紅軍戰士也大多是這種情況。
陳樹湘師長素描像
韓京京與父親商議之後,立下誓言,要當整個紅軍34師6000多將士共同的兒子,父親在世時,陪父親祭奠那些英勇犧牲的將士。父親走了,韓京京也將祭奠34師將士視為自己的使命,還專門請雕塑大家劉林為陳樹湘師長立碑塑像!
1955年,韓偉被授予中將軍銜,當年的陳樹湘師長如果還活著,很有可能也是上將軍銜,那麼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陳樹湘師長如此厲害,令敵軍恐怖至極?
1905年,陳樹湘出生於湖南長沙,與毛澤東主席也算是老鄉,算不上什麼富貴之家,父輩以租種土地為生。
年幼的時候,母親就不幸離世,9歲那年,又因為天降大旱,租種的土地顆粒無收,父親為了活命,就帶著陳樹湘逃荒到了長沙陳家壟,沒有其他謀生手段,就靠著為數不多的土地種點菜,順便幹點幫廚、屠宰之類的活計,勉強維持生活。
從小便過慣了窮苦日子的陳樹湘,當時也因為機緣巧合,條件便利,有機會到旁邊的學校蹭課聽,久而久之,在先進文化知識的影響下,陳樹湘下定決心,要改變飽受生活摧殘的現狀。
不知不覺間,5年過去了,1919年正值五四新文化運動期間,思想觀念已經得到很大改變的陳樹湘,當時就參加了反日愛國運動,但是這依舊沒有改變他還是一個小菜農的身份。
直到1921年,陳樹湘認識了毛澤東。
當時父親弄好菜,去城裡賣菜送菜的任務就落到了腿腳靈便的陳樹湘身上,每天街上賣完菜,他也會聽週邊的學生組織的街頭演講,後來他接到了一個活兒,去給毛澤東送菜,只不過當年的毛澤東主席,並沒有今天一般家喻戶曉。
正是因為送菜送的次數多了,陳樹湘逐漸被毛澤東等人開明先進的思想吸引了,每次送完菜,都會聽他們講話聽到入迷,為了能夠多待一會,甚至會幫著楊開慧女士挑水。
當時正值我黨建立不久,毛澤東看到這個小伙子對革命事業如此感興趣,所以也就帶著他一起接受先進的馬克思主義教育,與此同時,進一步領略共產主義事業的先進性。
1922年,經過一年時間的薰陶與成長,陳樹湘已經有資格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了,當然也在這段時間,認識了眾多革命積極分子,比如何叔衡,李維漢,夏明翰等人,陳樹湘也逐漸將認知從改變自己提升到救國救民的高度,兜兜轉轉又三年。
1925年7月,陳樹湘經過週以栗、滕代遠的介紹,陳樹湘滿懷激情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那一年他20歲,也正式意味著陳樹湘開啟了自己的革命生涯。
1927年5月,由於許克祥率部叛變,革命事業出現變故,既然長沙待不下去了,陳樹湘等人就趁著夜色,歷經重重艱難險阻到達武昌。
見到毛澤東之後,陳樹湘告訴毛澤東主席,他要到國民黨部隊去當兵,而他的這一舉動,也受到了毛澤東主席的讚揚。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當時國民黨第四軍24師由葉挺將軍帶領,他手下新兵營很多士兵是共產黨員,這樣做得好處很明顯,一來是為了保護自己,二來也是方便保存實力,以期在將來能方便再度投身革命事業,何況在軍營之中,也能夠學習到眾多實戰經驗。
陳樹湘入伍之後,被帶到連長黃讚面前,身材高大威猛的陳樹湘,給連長黃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為此黃連長專門介紹同一連隊的楊立三給陳樹湘認識,畢竟他倆是湖南老鄉,出門在外,尤其這種時候,老鄉間倍感親切。
兩人相視一笑,陳樹湘也在黃讚的安排之下,去楊立三那邊當了班長,不久後,陳樹湘所在的新兵營被編排為三營,而他也從班長上升到三排排長。
1927年年底,在秋收起義過後,陳樹湘跟隨大部隊來到了井岡山,也正是在此期間,陳樹湘身上優秀的品質發揮了出來,由於他不僅身手敏捷,而且腦子也很靈活,這一時期,就已經被毛澤東主席和朱德司令注意到了,為了讓陳樹湘的才能盡可能發揮,陳樹湘不久升任連長,後來還擔任了紅二縱隊四支隊政委。
兩年後,26歲的陳樹湘,因為表現卓越,再度被升任為獨立師師長,先後擔任了紅十九軍54師師長,紅34師師長,只不過剛開始紅34師是由紅十九軍縮編而成。
根本原因是當年紅軍在遭遇了5次反圍剿作戰,人員大幅度傷亡,本來陳樹湘師長,也被改任為101團團長,為了兼顧大局,陳樹湘對於這樣的安排並沒有半點怨言,之後他也用自己的實力成功證明:軍階高低並不能代表他建功立業!
皇天不負有心人,距離上次任命了短短9個月,陳樹湘再度升遷為師長,負責紅軍34師。
隨著國共合作的失敗,蔣介石對共產黨人開始瘋狂的圍剿行動!
1934年10月,紅軍第5次反圍剿任務失敗了,依舊不肯善罷甘休的蔣介石,下定決心要將我軍徹底置於死地。
得知當時我軍想要強渡湘江與紅二、六軍團會合的想法之後,不僅集結了國黨中央軍,而且利用重金收買李宗仁、白崇禧等多路軍閥,打算建立第4道封鎖線。
就在這個緊急存亡的關頭,陳樹湘接到上級指示:要求紅34師留在原地,負責斷後,以確保當時中央紅軍主力部隊安全渡過湘江。
當時劉伯承元帥深知這次任務的重要性,所以拍著紅軍34師師長陳樹湘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講道:
「敵人大軍壓境,此乃危機存亡關頭,殿後任務擔子很重,你們既要有決心完成軍委賦予的光榮任務,同樣也要做好準備,萬一被敵軍截斷,面臨的將是孤軍作戰。 」
當時情況緊急,為何偏偏選擇紅軍34師呢?
其實一直以來,紅軍34師就秉持著優良的作風,在陳樹湘師長的帶領下,綜合實力很強。
軍委會之所以將這項任務交給34師,是因為這項艱鉅的任務,當時只有34師能夠勝任,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這項光榮而艱鉅的任務,一旦完成不僅僅是名垂青史,而且能夠順利保障紅軍有生力量順利撤退。
深知這次任務非常重要的陳樹湘師長,聽完劉伯承元帥的一番話,也表示不願辜負上級領導信任與支持,帶領手下全體將士,也表示了堅決完成任務的決心:「請您轉告朱總司令和周總政委,我們34師全體將士,堅決誓死完成任務!
深深的大局觀與大無畏的奉獻精神,毫無疑問,這就已經足夠讓敵軍不寒而慄。
當時在第5次反圍剿任務中,陳樹湘師長奉命守護泰寧,以高超的遠見卓識,因地制宜,提前利用建築物做好掩護工作,面對國軍飛機的狂轟濫炸,毫不畏懼,不僅打退了湯恩伯兩個師的輪番進攻,更是在梅河口堅持7天7夜,成功阻擋了敵軍一輪又一輪的進攻步伐。
就是因為這種不服輸的韌性,陳樹湘師長後來還拖了敵人10多天,如此一來,就連當時國軍前線總指揮陳誠都因為辦事不力被撤職了。
臨行告別總是悲傷的,其實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將是一場史無前例的血戰,但是為了革命任務的勝利,關鍵時刻終究是需要有人捨身奉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陳樹湘師長帶領手下6000多將士,要完成的任務猶如天方夜譚,但是不得不去。
依照當時不完全數據統計,蔣介石總共召集了26個師至少30萬人,後來也有數據表明,當時陳樹湘師長,負責拖住的是整整42萬人,一般人而言,別說是親自去抵抗,哪怕是想像中,面對十幾倍於自己的敵人,都覺得是不可能的任務。
毫無疑問,湘江戰役不可謂不稱之為紅軍史上最慘烈的戰役!
在主力部隊離開後,本就有豐富殿後任務經驗的陳樹湘師長,先是接替了紅三軍團六師的阻擊陣地,然後又在文市鎮建立了阻擊陣地,有效阻擋了國黨中央軍周洪元的追擊。
1934年11月29日,紅軍34師與國軍中央軍展開了第1次激烈的戰鬥,儘管當時敵軍並未全部到達,但是面對自己數倍的敵軍力量,陳樹湘師長無所畏懼,指揮手下的將士游刃有餘,三天三夜激戰,讓當時的國軍周洪元帶領部下無計可施,也就仗著人多還有點優勢。
但在此時,國軍的包圍圈也已經形成了,好在當時的紅軍主力部隊已經順利渡江了,這也意味著,紅軍34師,已經落入敵軍包圍圈,再也沒機會渡過湘江了。
同年12月1日,陳樹湘為了突破敵軍的重重包圍,下定決心準備帶領34師翻越海拔高度1900米的寶蓋山,確實這一計劃初見成效,但是很快就被國軍發現了,待他們準備從湘江鳳凰嘴渡江的時候,遭到了隨後趕來的桂軍43師44師兩個師強烈阻攔,貽誤了最佳渡江時機。
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陳樹湘師長,為了瓦解敵人的不良企圖,當機立斷,親自上陣,帶領部下與桂系敵軍殊死搏鬥,就是為了爭取盡可能多的渡江機會。
但終究還是因為實力懸殊,再加之他們多日來勞累奔波,頂不住疲勞與飢餓,連續作戰,已經讓體力馬上透支了,拼死抵抗,終究還是傷亡了100多將士,程翠林政委、以及政治部主任蔡中,還包括兩位團長,在這次殊死搏鬥中壯烈犧牲了。
多日的奮戰,整個34師從剛開始的6000多將士,在掩護主力軍渡江時,為了贏得寶貴的渡江時間,34師眾多將士,以生命誓死抵抗,直到主力軍成功渡江,損失人數高達4000多人,再加之這次浴血奮戰,剩餘人數僅七、八百人而已。
然而即便如此,也在湘江岸邊的那場惡戰中,眾多將士們都被沖散了,眼睜睜看著渡江的機會越來越渺茫,陳樹湘師長決定要帶著手下剩餘的將士找地方暫時躲避。
殊不知在1934年12月3日,紅34師師部僅存的300多人,先在羅塘、梓木塘被唐煌襲擊,時隔兩天,剛喘了一口氣,又在洪水青遭到其他廣西民兵團的伏擊,傷亡人數進一步增多,為了保存實力,陳樹湘師長在得到軍委肯定後,決定帶領屬下悄悄轉移到比較安全的湘南。
12月9日,整個紅軍34師剩餘兵力只有200多人,就在沿途的空樹岩村在休整的時候,又遭到了廣西民團的圍追堵截,拼命激戰之後,再次轉移。
12月12日當天,這是一個令人銘記的日子,一路上發揮著重要指揮作用的陳樹湘師長,率領部下到達道縣犛江渡口的時候,看到週邊霧茫茫一片,感覺到有危險的陳樹湘師長,立刻讓部隊做好戰鬥準備。
果不其然,在眾人乘坐江邊渡船到達江心的時候,突然遭到襲擊,陳樹湘師長也在這次交火中不幸中彈,腹部受傷血流不止,即便如此,陳樹湘師長,還是臨危不亂,忍受著身體的劇痛,依舊按部就班指揮部隊有序反擊!
12月14日,紅34師僅剩100多人,來到道縣四馬橋,此時的陳樹湘師長,也因為身體受傷虛弱,依舊在擔架上,沒想到剛到這裡不久,就又是一陣劇烈的槍響,驚醒了還在迷糊狀態的陳師長。
他立刻起身,繼續指揮戰鬥,而這次他們要面對的是道縣保安團,這時候,一個34師戰士看到如此敬業的陳師長,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當即大吼: 為師長報仇!
剎那間一呼百應,然而這個時候的陳樹湘師長,依舊冷靜的可怕,儘管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滴滴落下,體內的鮮血,都已經滲透了紗布,但是他依舊拼盡全力呵斥道:「{b }別胡鬧,趕快回來!
陳師長這樣做,又何嘗不是為手下將士們的性命考慮呢?
不得不說,陳樹湘師長的命令還是相當管用的,將士們聽到陳師長拼盡全力的嘶吼,剛開始的咆哮已經變得鴉雀無聲,靜靜聽候陳師長的命令!
這時候的陳師長身體已經極度虛弱了,但還是用盡可能大的聲音,教育手下的將士:
「親愛的同志們,身為毛主席手下的革命隊伍,我們是要給勞苦大眾打江山的,眼前的困難只是暫時的!」
隨即,陳師長便咳嗽起來,平復氣息之後,舔了舔乾巴巴的嘴唇,又再次說道:「和敵人拼命,不就正中了他們的詭計嗎?我們本來人數不多,自然拼不過,還是要智取。
說完這句話,陳樹湘師長看了看旁邊的王參謀長,語重心長的告訴他:「老王,眼下我病重,剩下的隊伍要託付給你了,一定要活著將他們帶出去。
即便是王參謀長含淚也要帶走陳師長,但是陳樹湘師長說什麼也呆在原地不肯走,他終究還是不想拖累剩下的隊員們。
後來陳樹湘師長再次發揮大義凜然的精神,僅僅帶著兩個警衛員,一個機修員,拼盡全力,拖著一挺機槍,跑到了附近的洪肚廟,決定以此為據點,佔據有利地形,掩護同志們撤退,而他也已經做好了拼命的準備。
然而造化弄人,當時有一個小紅軍戰士,被國軍地方軍抓獲了,半路上,經過洪肚廟的時候,居然一眼就認出了陳樹湘師長,當時不明所以的他,居然喊道:“ 陳師長,你怎麼在這裡?
短短的一句話,暴露了陳樹湘師長的身份,當時就被國軍地方軍盯上了。
此時,地方軍的頭目得知抓到一個師長,立刻就動了歪心思,看到這位師長身受重傷,立刻找來轎子,將陳師長帶到了當地的一家藥店,讓藥店老闆何正生無論如何要將其治好,準備改天將他送到縣裡邀功請賞。
當時負責圍剿的保安營長何湘,就住在藥店老闆何正生的家裡,迫不及待地盤問陳師長,準備套取點有用的信息,只不過由於陳師長腹部受傷,相當虛弱,見此情形,也只能讓藥局老闆給他補血的藥吃,吃完後,勞累過度的陳樹湘師長終於得空休息了!
第2天早上醒來後,陳樹湘師長已經在被押解到縣城的路上了!
隨後,便發生了文章開頭的那一幕。
得知陳樹湘師長斷腸明志以後,保安隊頭目邀功請賞的願望落空,所以就將滿腔怒火發洩在了陳樹湘師長的遺體上:
道縣保安團團長唐季候先是將陳樹湘師長的遺體送到省保安司令部拍照,然後又實行了慘無人道的分割,將陳樹湘師長的頭顱裝在竹籠裡送到長沙,懸掛於小吳門外中山路的石柱上,就連留下來陪同陳樹湘師長的警衛員,都沒有能夠倖免!
就這樣,在戰爭年代,陳樹湘師長的遺骸一直沒有被找到,但人們一直沒有放棄,直到2013年,在瀟水堤岸斜坡上,陳樹湘的無頭遺骸才被找到。
曾幾何時,那句「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一直響徹無數人心扉,從陳樹湘無私奉獻大無畏的犧牲精神來看,這句話一點也不假,不然歷屆領導人也不可能多次提及這個刻骨銘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