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報訊(記者李玉坤)1924年,魯迅搬入阜成門內西三條胡同新購置的小四合院,並請喬大壯為自己的「綠林書屋」寫了楹聯:望崦嵫而勿迫;恐鷚鴂之先鳴!
那是魯迅的44歲,《狂人日記》問世的第7年,在北大教書的第5年。
雖然兄弟鬩牆,但那時的魯迅,還沒有運交華蓋,還沒有徬徨,還願意做一股燥熱的風,還在爭分奪秒地吶喊。
以「北大派」為豪
「每次當魯迅先生仰著冷靜蒼白的面孔,走進北大教室時,教室裡兩人一排的座位上,總是擠著四五個人,連門邊走道都站滿了校內和校外的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學生。他當時主要講授《中國小說史略》,是一門選修課,但並不妨礙它成為旁聽學生最多的一門課,課程被安排在北大紅樓一間最大的教室中。
在正式成為北大的教師之前,魯迅其實早已把自己和這所著名學府緊緊聯繫在一起,直到今日,每一名北大學子佩戴的校徽,最早就是由魯迅設計的。
魯迅帶給北大的並非只有一個徽章,蔡元培想請周作人到校任教,也是透過魯迅邀請。魯迅對於北大的進步思潮一以貫之地支持,1925年12月,北大27週年校慶,魯迅出席並寫了《我觀北大》一文,文中提出「北大是常為新的,改進的運動的先鋒」。對於被指為“北大派”,他也引以為豪:“北大派嗎?就是北大派!怎麼樣呢!”
魯迅本名周樹人,魯迅是他最出名的一個筆名,來自那篇橫空出世的小說《狂人日記》。
五四運動前一年,1918年4月,魯迅開始創作《狂人日記》,刊登在同年五月號的《新青年》上。自此之後,魯迅創作源源不絕。蔡元培在魯迅的挽聯中寫道,“著作最謹嚴,非徒中國小說史”,魯迅的文學價值,當時便得到認可。
當時,同樣是新文化的先鋒胡適提出了「文學的國語,國語的文學」的改良主義傾向,魯迅對此是否定的。他明確主張新文學首要的是“改良思想”,“倘若思想照舊,便仍然換牌不換貨”。五四之後,胡適替陳獨秀接手《每週評論》,提出了《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魯迅也是旗幟鮮明地反駁,兩名新文化旗手從此走向陌路。
1933年,白色恐怖愈演愈烈之際,魯迅以一首小詩重題《彷彿》:寂寞新文苑,平安舊戰場。兩間餘一卒,荷戟獨彷。那枕戈待旦、徬徨而堅定的身影,正是魯迅一直以來的自我寫照。
一直如戰士般戰鬥
1903年,清帝國內憂外患、大廈將傾之際,留學日本的魯迅寫了一首《自題小像》:靈台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暗故園。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一語成謔,在此後的三十幾年裡,魯迅以如椽大筆,寫下警世之言,然風雨如磐,險阻重重。在紅樓教書的後幾年裡,他幾乎是在與反動當局的鬥爭中度過的。
1925年春,北京女子師範大學風波,是魯迅與反動當局的第一次交手。此後,北京政治情勢更加微妙,軍閥輪流掌權,「城頭變幻大王旗」。
1926年,奉系同國民軍之間戰爭爆發。 3月12日,日本兩艘軍艦掩護奉軍砲擊國民軍,守軍還擊,中國官兵4死8傷,日方3人受傷。日本藉口中國違反《辛醜條約》,糾集八國施壓,要求中國撤防。 3月18日,北京兩萬多人遊行,反對八國通牒。許壽裳回憶,「段祺瑞政府使衛兵用步槍大刀,在國務院門前包圍虐殺了徒手請願,意在援助外交的市民和學生,死傷至三百餘人之多。」「只見屍體縱橫枕藉,鮮血滿地,是一個最陰慘的人間地獄!劉和珍的屍骸已經放入一具薄棺之中了。
悲愴之餘,魯迅寫下那篇著名的《記念劉和珍君》,「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在魯迅生命最後的十年間,國難嚴重日甚一日,生活愈見不安,魯迅時常遭到通緝。 1932年,他在《自嘲》一詩中寫道,「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在北京,在北大紅樓,魯迅從來都是振臂高呼,從來都是縱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在廣州,在上海,難道魯迅就甘願躲進「小樓」、專心學問了嗎?不是的。他所有的彷與退路,都是自嘲。他一直如戰士般戰鬥,正如他《熱風》中的另一句:“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是唯一的光。”
【簡介】
魯迅(1881年~1936年),1920年8月2日,北京大學正式聘請魯迅為小說史科講師,同年12月24日,魯迅開始到校講課。他當時主要講授《中國小說史略》,是一門選修課,課程被安排在北大紅樓一間最大的教室。
【聲音】
現有一班好講鬼話的人,最恨科學,因為科學能教道理明白、能教人思路清楚,不許鬼混。 ——魯迅《隨感集》(1918年10月)
願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魯迅《熱風》
新京報記者 李玉坤
編輯 陳東